第24章 不如，就去死吧

    南河从高铁站回到上海，直接回了苏州。不曾想到的是，她像淋了雨的炸毛小狗，而原生家庭，是生命里另一场躲不过的瓢泼大雨。

    如果说芒果过敏事件让南河意识到父母可能真的没那么爱自己，那外婆和妹妹理所当然的有所求，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南河的记忆中，外婆从来都很疼她的。如果一定要给家人的重要性排序，排第一的是妹妹，第二就是外婆，其次才是父母和两只猫。而这次南河回家，外婆理所当然的让她给舅舅处理买票的时候，她已经有些不开心了。她不能理解，一个三四十岁的成年男性，为什么不能自己买票，非要外婆来找她这个外甥女。

    而南河妹妹，因为她不开心开始数落她的不是，说她和父母不该说那些话，应该体谅他们，而不是自己闹脾气。南河很震惊，脑海里闪过的都是妹妹怯懦的跟在她屁股后面往返于苏州的样子，甚至，她初中以后的衣服，除了内衣，基本都是南河给她挑或着买的。

    南河感受到深深的不被理解，继而感受到委屈和被背叛。她不敢相信，她人生中所谓至亲家人和最好的朋友，会这么不可依靠。

    她一气之下，在家破口大骂以后，回了上海，退了所有家庭群，删了电话和微信。后来南河妹妹试图从北京飞到上海来看她，已经到了家门口，她也只是拒绝相见，以最快的速度搬到公司附近，和所有人断了来往。

    千海可能是感应到什么，打电话问她还好吗，南河会哭着跟他说“对不起，当年我爹妈骂得太难听了，或许也对你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

    千海叹气，“不能这么想，会把自己逼入绝境。”

    南河就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落在楼梯间的栏杆上，嘀嗒嘀嗒，仿佛低声在诉说些什么。

    后来一段时间的南河，眼睛里都是无望的冷漠。疯狂工作以外，偶尔她会下班买了酒，随便挑一条路，一直往前走，遇到红绿灯，就无脑跟着绿灯走，直到走到走不动了，就坐在马路牙子上发呆吹风，打车回家。或者是下班前随意挑一场电影，挑个最角落的位置，把整个人埋进座椅中，跟随主人公无所顾忌的哭一哭。

    因为太痛苦了，慢慢产生逃离上海的想法，所以她抽空去了趟珠海。其实2016年底的时候，她去过珠海。因为跟北师珠仅仅只是差一分，所以每年高考的时候，她都会被迫想起廖真。所以2016年底她从上海第一家公司离职，决定亲眼去看一看珠海和廖真学习生活过的地方。

    第一次的珠海3天之行，南河什么都没做，就只是在北师珠校园里待着闲逛。她想试着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那里求学生活，廖真可能会遇见什么样的人，又会看过什么样的风景。

    飞机一落地，就直奔北师珠。她像每一个刚下课的学生，游走在教学楼和人群之间，慢慢感受着廖真可能存在过的曾经。每天下午，南河会坐在咖啡厅里，点一杯咖啡，等到傍晚日落，在学校食堂吃个饭，就带上酒，回到咖啡厅门口看人群来往发呆。

    南河一遍又一遍的跟遇见的人讲述她和廖真如何相识，又如何弄丢了彼此。讲到第三遍的时候，咖啡店老板问他，“后悔吗？”

    南河在晚风中摇摇头发，“后悔什么？”

    “后悔遇到他，或者后悔来珠海？”

    南河笑笑，“不后悔，要不怎么来看蝴蝶，这么多茂盛葱郁的热带植物，还有这么多年轻鲜活的面孔。”

    南河喝口酒，长叹一口气，“真要说后悔的，可能是没有多考一分，或者干脆多错几道题，也许就能少很多人生的牵绊和纠缠。”

    回上海的飞机上，南河细细的回想了一遍她和廖真相识相知的经过，一边想，一边哭。飞机引擎轰隆，她在轰鸣声中唱了一路的歌，仿佛黛玉葬花。

    去珠海之前，南河给廖真写了封信，大意是她决定还是要去看看珠海，后来她喝醉的时候，收到廖真的回信，礼貌客气又疏离，她趁着酒意，质问他当年为什么那样对待自己。一连回了几封后，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南河知道，她和廖真，彻底结束了。

    而这一次，她只想逃离上海，没有告诉廖真，她只是没有更好的地方可选，无处可去而已。

    珠海百年一遇的台风，让南河一下飞机，映入眼帘的就是拔地而起的大树在马路边交错堆叠，整个城市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破败感。南河从酒店借了把伞，迎着风雨就往海边走。

    因为台风下雨，路上行人不多，偶尔经过，都是从海边往回走的方向。而南河，却像个毅然赴死的战士，逆着人流，脚步缓慢又眼神坚定的，走向海边。

    她已经想好了，找个无人的位置，一直朝海里走就好了。刚好这么大雨，人都是从海边往回走，只有她一个人，刚刚好。当她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没有一丝惊讶，甚至有一丝期待。

    她一遍一遍的听见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催眠她，“不如，就去死吧。”

    终于走到海边的时候，天突然放晴了。阳光一泻千里，海面上波光粼粼，仿佛刚刚的乌云狂风暴雨都是变脸游戏而已。

    南河站在海边顿住脚步，不知道怎么才好。人群慢慢聚集起来，如果此刻她选择走向海里，一定会引人注目，而且，她突然意识到，“被水泡着打捞起来的人真的很丑诶”

    想到这里，她又哭又笑，对自己哭笑不得。她忍不住抬起头，直视太阳光，问，“叶枫哥哥，是你不想让我过去陪你，才派太阳爷爷拦下我的吗？”

    那天晚上，南河在海边的酒吧里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又提溜着啤酒瓶在海边踩水，偶遇了两个在聊天的男生，慷慨的和她分享自己剩下的啤酒，直到南河醉眼朦胧的，被他们送回酒店。

    其中一个担心南河喝多了难受，去而复返，果然隔天，南河急性肠胃炎了。得益于他的悉心照顾，南河好的很快，在某个海边清晨日出的时刻，他和南河同时在脑海中绽开了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