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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初恋都是白色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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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岁这年的南河,没有如愿进入自己想去的大学,但如愿离开了安徽,在叶枫同样的年纪,离开了她的牢笼。当然,也离开了廖真。

    在南河的记忆中,他是叶枫离开以后,第一个让她觉得特别的男生。一切发生的十分偶然,在她回想起13岁之前的记忆后,深刻意识到这不仅仅是坏人本性作恶,甚至很多是留守儿童现状催生的一部分。所以她开始在三村小学代课,做留守儿童纪实文学报道。

    为了让更多的人关注留守儿童现状,她把文章发到网上,试图引起传播。而廖真,是那年雄踞榜首的教育博主,当他出现在南河的主页,并主动联系她的时候,南河感受到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廖真对南河的主动思考和执行力甚为欣赏,知道她还是个高二的学生,更加震惊,对这个隔着网线侃侃而谈的女生多了一丝担心,担心她太过投入影响自己的学业,所以总会在南河抽空去网吧上传文章的间隙里,叮嘱她学业为重。南河总是随口答应,转身又去学校代课了。

    南河也分不清是什么时候真正对廖真动心的,可能是在他博客发现很多拍得好看的照片,或者写出了观点深刻的文章引发她深深共鸣的时刻,也可能是她不小心弄丢了班费手足无措的时候,廖真抽空给她打了个电话,问清楚缘由,然后给她寄来了一个信封。

    她不确定是否是加急的,只记得到得很快。拿到手里分量不重,一打开,是几张纸币,刚好是被她弄丢的班服费用,还有一张薄薄的手写的纸,竖着排列的文字隽永清秀的铺陈开来:

    人的生活方式有两种,

    第一种方式是像草一样活着,

    你尽管活着,每年还在成长,

    但你毕竟是一棵草,

    你吸收雨露阳光,但是长不大。

    人们可以踩过你,

    但人们不会因为你的痛苦而产生痛苦;

    人们不会因为你被踩了而来怜悯你,

    因为人们本身就没有看到你。

    所以我们每一个人,

    都应该像树一样的成长,

    即使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是,

    但是只要你是树的种子,

    即使你被踩到泥土中间,

    你依然能够吸收泥土的养分,自己成长起来。

    当你长成参天大树以后,遥远的地方,人们就能看到你;

    走近你,你能给人一片绿色。活着是美丽的风景,死了依然是栋梁之才,活着死了都有用。

    这就是我们每一个人做人的标准和成长的标准。

    对南河而言,收到手写信并不奇怪,毕竟从小学六年级开始,她就会收到父亲的家书。她那时候还没有学会从父母的言行中分辨对方的本意和立场,她一直以为,那一封封的手写信的背后,就是毫无保留毫无条件条件深切的爱意,那是她噩梦般成长的少时记忆中,少有的暖色。

    所以廖真的这封信,即使内容十分中立,也让她忍不住心潮澎湃。她像真正情窦初开的女生一样,跟朋友炫耀他的优秀和特别,甚至试图从廖真的一次次反馈中,找到对方对自己同样动心的证据。

    有时候她也会跟廖真说自己一直做噩梦,但她很难告诉他为什么会是长久的持续的同一个梦。只能在不深不浅的安慰中,用叶枫的回忆麻痹自己,继续应付着繁杂的课业,就这样,仓皇迎来她的第一次高考,不出所料的,没有发挥好。

    安徽高考分数线出来不到半个小时,廖真来问南河分数情况。南河只回复说没上二本,于是,在随便挑一个三本大学和复读一年之间,廖真直接问她:“你们那里最好的学校是哪个?”

    南河想了想,敲下两个字:“一中”

    “去那复读吧。”

    南河就毫不犹豫的选了去一中复读。等待开学的日子里,她懂事的像父母口中其他人家的孩子一样,去打暑期工,但好在,她有了自己的手机,可以随时和廖真联系。

    慢慢的,话题和互动越来越密集,廖真开始试探性的问她有没有照片。

    从第一天上网开始,南河就非常小心,不在网络上留下任何自己的信息,一方面是她本身不希望被人认出来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另一方面,她好像从未被别人夸赞过美丽漂亮,在年幼的南河心中会忍不住想,或许我确实是不够漂亮吧。

    所以当廖真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愣了一下,甚至都来不及欣喜,便开始胆怯和自卑。彼时的廖真,已然是大学里的宠儿,他的博客里,不时会出现南河没见过的风景和漂亮的姑娘,他们看起来好像都很有魅力。反观自己,尚未毕业的高中生,并不出色的容貌,好像,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转念一想,如果用大家都夸赞的姐姐的照片,或许他会更喜欢我一点吧。所以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把姐姐的照片发了过去。

    廖真沉默了,沉默以后,跟她确认,真的是你吗?

    南河死鸭子嘴硬,“是我”

    然后就收到廖真的截图,她立刻就脸红了。2010年的时候,已经能用校内网找人了,只是她没用过,尚不知道自己如此漏洞百出。

    随之而来的,是廖真的愤怒和失望,以及南河的自责和委屈。

    廖真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互相熟悉了那么久的人,却对他撒谎不够诚实,超越了他认为做人基本的底线。可这是她第一个真正动心的男生,她怎么会不害怕被轻视,哪里忍得住,越想越委屈,越慌不择言,就这样,两个人谈崩了。

    南河心想,“或许,我要是不那么希望他喜欢我就好了。”

    谈崩了的南河无心工作,直到有天她轮岗打磨产品,机器齿轮飞转,声音甚嚣尘上的时候,刚好她母亲来视察她工作,而她瞥见手机上廖真的名字轻轻亮了。

    她忍不住停下机器,拿起电话。

    母亲看她上班接电话担心她偷懒,开口就开始责骂。电话那头的廖真声音低沉,南河咬着嘴唇沉默,却坚持死死握住不放手。母亲骂得太大声了,周围同事都开始侧目,无奈之下,南河只好把电话挂了。

    南河并不清楚,那个时刻的廖真是不是想她了,她只是很可惜,如果机器没有那么大声必须停下才能接电话,如果母亲没有刚好看见站在旁边责骂,或许那个时候,他们可以挽回的吧。

    但是生活,就是没有如果,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南河回到一中,开始复读,备战第二年的高考。复读很苦,偶尔南河扛不住的时候,会给廖真写信,希望他能给她打个电话。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给他写信的时候,会得到片刻的喘息,但是廖真已经往前走了,他开始了自己的新工作,好像开启了新的人生。对南河而言,那是又一个她无法理解的世界。

    南河知道自己应该放手了,可她实在忍不住想念他。有时候好不容易成绩进步了,她会像个小孩子一样,想得到他的夸奖,会冲到学校门口的公用电话给他报喜,但是廖真也只是淡淡的回应着。

    再后来,因为区号是安徽的,不用她说什么,廖真也会知道是她,但打通以后,只是长久的沉默,南河总是倔强的握紧话筒,仿佛死死握住,就不会失去他。但总是没过多久,廖真就挂了。南河就只能蹲在电话亭外哭,哭累了,就起身往回走。

    直到有天她发高烧,死活不肯去医院,央求同学把手机借给她,等一个廖真的电话。快到半夜的时候,电话响了。南河甚至来不及穿厚外套,只是穿着秋衣秋裤就走到楼梯拐角,拿起手机:“喂”

    廖真的声音略显疲惫:“为什么不去医院?”

    南河的眼泪啪嗒一下滴下来,“不想去”

    “你想不想听我说下我的前女友?”

    外面下着雪,楼道里有呼呼的风声,南河蹲坐在冷硬的石阶上,用力的把耳朵贴近话筒,这样才能尽可能的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但讽刺的是,他在谈起的是他的空姐前女友,而她,只能听着。

    后来,南河偶尔会想起那个雪夜,会觉得人真的很奇妙,心甘情愿之时,纵使发着高烧吹着冷风心如刀割也还是会坚持把故事听完,哪怕那个故事的主人公,根本不是她自己。她已经记不得当时是怎么结束通话的,她只是隐约记得,后来很长时间,再没有给廖真打过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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