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仅差一分的北师珠

    不再给廖真打电话的南河，总觉得那个冬天格外的冷，冷到她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冰窟窿，穿多厚的衣服都不管用。她只好跟班主任申请给她安排到教室中间一个可以晒到太阳的角落。

    她是副班长，经常会组织同学们演讲，深受语文老师喜欢，总跟班主任夸她有灵气，前程有望。所以即便她成绩不算靠前，班主任也很喜欢她，总在排座位的时候，给她放在教室前三排，美其名曰放在眼皮子底下老师们放心。而且复习班一百多号人，教室里挤得满满当当，越往后位置越狭窄，也更容易听不清老师讲课。所以当她提出来的时候，班主任很诧异，说那里离讲台太远了，换一个离讲台近点儿的。

    南河只是笑笑说：“没关系，我可以的。”

    班主任拗不过，就让她去了。

    南河窝进角落里，旁若无人的开始努力读书。廖真曾是北师珠的学生，对她来说，如果能够考进北师珠，对未来发展来说是不错的选择，而且廖真在那个城市工作，如果她能考过去，既能如愿离开安徽，或许她和廖真的问题，也可以迎刃而解。

    但北师珠也不是那么好考的，对高中忙着代课底子略薄的南河来说，还是有很多困难需要克服。最幸福的时刻，是每天泡上一壶新鲜的热茶，等太阳落在身上的时候。其它同学会因为太晒而把窗户紧闭，唯有南河，她会打开窗仰着头闭上眼睛接受太阳的洗礼，又或者在上课间隙，把手伸出窗外，等太阳一点一点把指尖温暖起来，就会心一笑，缩回去继续看书。

    等到第一次模拟考的时候，南河已经从班级中后段排名提升到前五十名了，她打了个电话给父母报喜，挂了以后想给廖真打一个。但刚想拨通的时候，犹豫了。

    南河并不记得最终她有没有打过去，也或许是打通了但没有人接，或者是打通了但潦草说了几句就结束了，但总之，她的记忆停留在自己犹豫的那个瞬间。或许是和前面的欣喜对比太明显，她只记住了自己犹豫不决的时刻。

    再后来，就是过山车一样的二模三模四模，南河的表现时好时坏，但她只日复一日的泡茶，认真刷题，做错题集，好像那个过山车的分数，并不属于她自己。

    终于迎来盛夏，松柏和梧桐在教室外绿树成荫的时候，南河在座位上看到窗户外一只彩色相间的蝴蝶。它轻轻煽动翅膀，在窗户外面盘旋，然后落在南河身边的窗沿上，呆了一小会，往前起势，一下停驻在南河左胸前的口袋上，摇曳翅膀。

    南河屏息，她没有离蝴蝶这样近过。低头仔细端详着它许久，见它翅膀上还沾染着淡黄色的花粉，忍不住抬起手想抚摸它，它就一下起身飞走了。

    南河一瞬间有些恍惚，她私心里忍不住想，那或许是叶枫或者小姨，又或者是米乐来看她了。转而又忍不住嘲笑自己是个小迷信，摇摇头算了。

    在父亲的陪同下，高考如期举行了。对南河来说，这一次高考，好像没什么波澜壮阔的。只是住进考场附近酒店的时候，她想起前一年的廖真在安徽分数线出来没多久的时候，就问她考得怎么样。遂拿起父亲的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很快，廖真也回了一条，说让她加油什么的。

    高考完，南河就跟往常一样回到苏城打暑期工。分数线出来不到半个小时，廖真就发来消息，问：“如何？”

    她提前做过功课，只回了一句：“差了一分。”

    不出所料的，廖真沉默了。她关了电脑，想下楼走走。

    彼时19岁的南河，尚不懂得人生无常时运不济这种词语。她只是一瞬间有些泄气，如果是相差五十分一百分，哪怕是五分十分，她都会输得心服口服，毕竟高考的独木桥上，多的是被挤死的人。但是仅仅，一分之差，这让南河一口气差点提不起来。

    她很遗憾，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南河隐约觉得，或许廖真也曾期许过能与她在珠海相见，不然怎么会分数线才出来，他就来问结果了。

    但命运之手故意捉弄他们，让她一路向北，梦断南方。

    填报志愿的时候，因为和北师珠差了一分已然无缘，所以南河对学校没什么所谓，只说她想学新闻，以及宁死也不留在安徽。头一次见到这么坚决的南河，父亲无措又愤怒，扇了她一耳光，骂她背宗弃祖。南河无奈之下，向家里人第一次哭诉自己13岁之前的遭遇，吼着说：“非逼我留在安徽我就去死！”然后躲进房间不吃不喝的哭了两天两夜。

    两天两夜里，父亲没再理会她，只是替她选了北方的学校。因担心她性格刚烈，做民生记者很难顾及人身安全，母亲坚决反对，她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编辑出版学。她想，反正也去不了南方了，如果不能在一线，就在编辑室做我想要的新闻吧。

    2011年夏末，父亲陪南河一起北上。坐在开往鲁城的大巴上，南河没有成为大学生的新奇和喜悦，她只是看着窗外越来越平整的平原，一遍又一遍的在耳机里放jay的《一路向北》，忍不住想，离廖真和北师珠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