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和光同尘

    时光流转，叶枫的离世让南河逐渐养成了跟太阳唠嗑的习惯。

    天气晴朗，阳光洒满身上的时候，她会忍不住问：“太阳爷爷，是枫哥哥叫你来看我的吗？”会无意识的在阳光下暴晒，直到皮肤开始瘙痒过敏才反应过来，跟太阳爷爷和枫哥哥告别，说“我去去就来”

    或是在阴雨连绵的时候，她会懊恼的慨叹：“太阳爷爷，你怎么还不来看我，叶枫哥哥没跟你一起玩吗？”

    没有叶枫的日子里，南河恢复了平静幽暗的生活。直到奶奶去世，父母回乡披麻戴孝，她又破碎了一些。

    奶奶是早起如厕时突然脑梗离世的，走的时候，甚至没有拉上自己的裤子。众人在她床前的柜子里翻出了大半箱还没有吃完的零食和点心，南河的姐姐突然惊呼：“这个竟然还有！那天问奶奶要她说没有了的！”

    南河听了，笑了一笑。她没有眼泪，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关于奶奶难忘的记忆，是由此父亲突然回家办什么证件，奶奶难得的在她带到学校去的饭盒底部铺了薄薄的一层葱花鸡蛋，甚至故意拿到父亲面前炫耀般的跟她说：“南河，这礼拜你有好东西吃了，我给你煎了个蛋呢”

    她父亲拿过来一看，20cm深的饭盒，铺了一层不到2cm的薄薄的蛋饼。他看着南河，南河也看着他，笑了笑，接过去了。

    她一直以为那个时刻的父亲，应该是很心疼她的。但后来，她却疑惑了。

    就在所有人为奶奶守灵的时刻，她回房间换衣服，却发现有个不熟的叔叔跟在身后走到门口。她进房间就很机灵的转身用房门挡住了对方，但是对方的手还是从她的胸前滑过。她很生气，破口大骂。

    吵架声引来了父母亲，她泣不成声的控诉对方的行径，父亲却怒喝她住口，说众人都忙着守孝，她不该不分时候吵闹，然后转身就走，留下她在母亲的怀里痛哭。等南河终于哭的缓一会儿的时候，她的母亲告诉她，女孩子都是这样长大的。那个画面在南河记忆中停留了很久，直到很多年后，她和家里又一次决裂的时候，她忍不住回想了一遍，仍旧深深厌恶和绝望。

    整个守灵的过程中，南河始终没有哭，她好像局外人一样的看着在灵堂里来来往往的人，许是因为并未曾获得多少疼爱，所以对于奶奶的离世，她是无感的，甚至有点惊讶于自己的冷漠。

    直到起灵下葬，需要把棺材用绳子绑在一起送到灵山下葬的时候，看着别人用脚踩在棺材上用力拉扯绳子，她突然想“奶奶在里面会不会疼呢？”，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突然放声大哭。

    人原来只有这样共情的时刻，眼泪才是流动的。

    奶奶下葬以后，南河就被寄养在大伯家，但大伯家有自己的两个孩子，遂不久她就被送到外婆家了，开始了一段看起来被宠爱呵护的日子。

    13岁的南河，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总有些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渣滓，盯着她这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试图折断。好在这时，父母已经把妹妹接到苏城念书了，她只需要学会保护自己就好了。

    她开始努力用功读书，收获自己的朋友，慢慢的，那些肮脏的人离她越来越远，远到她以为她可以假装他们没有出现过。直到高二课堂上，小姨去世的细节侵袭脑海，代课时遇到的留守儿童出事，甚至那些空白的记忆席卷而来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好恶心，好脏，她发誓一定要走出大山，永远的离开那里。

    但是故事，就是这么猝不及防。她很努力的考上了大学，却以一分之差永远的错过北师大。填报志愿的时候，父亲想让她留在安徽，她开始发疯一样的呼喊，“我死也不会回那里！”

    父亲扇了她一耳光，说她忘祖背宗。她哭着控诉了那个哥哥的朋友的行径，说出了几个女生都惨遭毒手的事情，父亲沉默了，她在房间里哭了两天两夜，拒不吃饭，然后北上沂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