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流光溢彩
是夜，咸福宫。
“那乡下丫头可都背熟了？”
王贵妃卸了妆发，身穿寝服，秘密召见了刚刚回宫复命的蔺嬷嬷。
“回娘娘话，李小姐已将退婚时该说的话背熟。”
王贵妃听了还算满意，仍不放心。
“她可有反抗？依你看，她可藏了旁的心思？”
蔺嬷嬷从容回复：
“回娘娘话，那李小姐态度诚恳谦和。”
“这三日都乖顺配合，认真背诵，不曾偷懒耍滑。”
“依奴才看，那李小姐会乖乖退婚的，娘娘大可放心。”
蔺嬷嬷是王贵妃倚重的老人。
听蔺嬷嬷如此说，王贵妃这颗忐忑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这些日子，一想到圣上提起与侯府的婚约，王贵妃就觉头疼。
他的儿子，陈王薛敬之，已经弱冠之年，却尚未娶妻。
一是因为给皇太后守丧，耽误了三年。
再就是因为薛敬之被柳家的庶女柳茹絮所迷惑，非她不娶。
好容易，王贵妃觉得拧不过儿子。
宣了柳茹絮来，想给她个侧妃的位置。
谁承想她一个庶女竟然还拿起了乔。
说是心有所属，不愿意嫁给陈王为侧妃。
王贵妃大怒，将柳茹絮轰出宫门。
陈王婚事也就此僵持住，耽搁至今。
谁知皇帝不知道喝错了哪壶酒，竟然又将那侯府的陈年旧事想起来。
说是不能寒了老臣的心，既然早有约定，就该依约成婚。
这才有了王贵妃处心积虑让柳氏将李珍真从乡下接来，让她主动退婚一说。
中秋夜宴当天。
侯府上下从一早就在忙碌。
永安侯李松年提前一天就放了休沐假，却并不在家。
柳氏却完全顾不上管他的去向。
只一心扑在了打扮自己两个女儿的身上。
两个儿子至今还痴痴傻傻，两个女儿是她仅存的希望。
这中秋盛宴是王贵妃亲自操持的，目的就是提供一个给贵族的青年男女相看的场合。
届时各家豪门贵族的哥儿啊、姐儿的都要出席。
她这次可花了大价钱在两个女儿的穿戴上。
都是提前一个月，现量的衣裳，新买的头面。
只有李珍真，是她从库房里挑了贵重但过气的服饰送去。
料想她一个乡下来的丫头，也不懂这京都闺阁间的风尚。
就那样的礼服和头面给她穿一晚上，她这辈子也该值了。
等到晚上快到了出发的时辰。
李松年才回到府中，坐在内院正厅等这几个女眷穿戴好，一起出门。
先到场的是柳氏和两个女儿。
李松年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皱眉头。
两个女儿打扮的花枝招展，只差把纸鸢也插在头上。
身上的衣衫也五颜六色，层层叠叠，浮夸而嘈杂。
让人看着眼花缭乱，不知道该看哪儿。
“父亲！娴儿今天好看吗？”
李松年不觉得好看，但也不想扫兴。
皱着眉毛说：“花哨了些，尚可~”
李珍丽也凑上前，一左一右，扶着李松年的胳膊。
俏皮道：“一会儿真姐姐还要更好看，母亲可是将嫁妆底子都掏了出来，给真姐姐穿戴呢！”
话音未落，榴花就扶着李珍真信步走进来。
几人定睛一看。
柳氏母女三人先是一愣。
李珍真并未穿着柳氏为她准备的一身搭配。
李松年见了，眉毛更皱成了一团，责备的眼神看向柳氏。
“这就是你给真儿准备的礼服？”
“这是要给谁守孝呢？这样穿出去不丢人吗？”
柳氏气极，瞪大双眼，刚想反驳。
南乔先开了口。
“父亲莫要责怪母亲，这衣裳是真真自己选的。”
“父亲不喜欢吗？”
眼看着那娇艳的小脸就染上了委屈。
那花瓣一样的嘴也要撅起来。
“真真觉得母亲给准备的衣裳头面太过贵重，所以自己上街选了这一身。”
“想着今日是去当众退婚，不该穿的太过花哨，抢了娴妹妹的风头。”
李珍娴上下打量李珍真。
心想，算你识相。
李松年只觉得李珍真这一身素白的衣裙，虽然剪裁合身，看起来做工也考究。
就是颜色太过素净了些。
她头上的山形冠也是白色的，未免素到了一起。
再有就是那发间插的竟然都是紧紧闭合的花骨朵，更是毫无风采可言。
可听到她这样说，再次感慨这女儿真的是懂事。
不仅孝顺，而且懂得友爱手足，处处退让。
不愧是天降福星！
以后姐妹两个嫁入皇室，也好有个照应。
娴儿不懂事，有真真照应着，他也放心许多。
往年原也没有中秋夜宴。
今年是王贵妃一力主张。
一是，让侯府的嫡女来，给官家看看侯府嫡女形容做派是否得当，有无王妃姿容。
二是，也让陈王和那侯府嫡女有机会相处，彼此了解。
再者就是那北凉的三皇子在皇室女中没有选出想要和亲的对象。
也是趁此机会再扩大筛选的范围。
让他在贵族女儿之中再相看挑选一番。
如此，才有了今年盛大的中秋夜宴。
文武百官及家眷皆在受邀范围内。
宴会安排在紫宸殿，整个宫殿被宫灯点亮如白昼。
各色彩纱垂缦装饰于斗拱之间。
百官家眷依序而坐。
侯府家眷被安排到了宫殿非常偏远的位置。
从南乔的角度朝着皇帝的方向看，那皇帝还没有她指甲盖大。
皇帝的下首是王贵妃。
再往后是几位皇子的位置。
按顺序数，四皇子陈王和十皇子雍王的位置是空着的。
皇子对面依序坐着北凉三皇子及北凉使臣，右丞常在峦及永安侯李松年。
若是按官阶排位置，李松年绝坐不到那个位置上。
他之所以能坐在那儿，是因为有接待北凉三皇子的外交任务在身。
若非如此，他该和南乔她们坐在一堆儿，远远的看着才对。
宴会并不像南乔看过的那些网络小说，有贵女之间的才艺比拼，斗舞或斗诗。
国宴盛大而庄严，等级秩序严明。
参加宴会的官员家眷人数过百。
而宴会的调度，菜品的服务，歌舞表演人数过千。
场面之宏大，是南乔看过的影视剧中从未表现过的盛况。
行盏之间，燕乐钟鸣。
各式精美菜肴依序而上。
榴花吃的嘴唇油亮，又偷偷给南乔夹菜。
南乔感慨榴花在什么场合都能如此怡然自得，实在是个享受人生的天才。
南乔一踏入这紫宸殿，身上原本素白的布料，就开始在灯光下灼灼生辉。
反射着七彩华光，仿佛将雨后彩虹穿在了身上。
头上原本素白色的山型冠，也在宫灯的照耀下，反射着金属光泽。
好似流光溢彩的贝壳，闪耀着神秘的海底之光。
而殿内的温度像催化剂，促使她发间的四季繁花慢慢绽放。
红的牡丹，粉的荷花， 金黄的菊，火红的梅。
还有不知道从哪儿飞来，围着南乔打转的蝴蝶。
除了坐在南乔前排，全神贯注想看清楚几位皇子容貌的柳氏母女。
现场人的目光，都不自觉的被南乔吸引。
尽管远远看不清楚，却也觉得南乔身上好像多打了一道光。
仿佛仙子藏于人间，欲隐匿行迹，却难摆脱自身华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