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溯洄从之
纵然雍王薛献之权势滔天，富可敌国，也无法让一艘画舫开得更快一些。
待他靠了岸，下了船。
疯了一样赶到刚刚那个小巷口，早就没有人影了。
高晃和李晟从来没见过这样失魂落魄的雍王殿下。
他可是战场上以一敌万的鬼见愁。
朝堂上跺一跺脚都有官员吓破胆的活阎王。
在看到空荡的小巷的时候，他那是什么表情？
怎么好像是要哭了一样？！
那场面太尴尬了。
高晃求助的看向李晟。
李晟还处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
雍王府的马车随后赶到，薛献之失魂落魄的上了马车。
连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留下二人在原地，完全摸不着头脑。
薛献之在马车里枯坐着，脑中不停回放着刚刚的画面。
那会是她吗？
又或者只是很像而已？
突然，马车一个急停，将心神恍惚的薛献之撞到了马车壁上。
车夫怕的要死，连忙告罪：
“禀殿下，前面有失控马车堵住了去路。我去把马车拉开！”
失控的马车？
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他一跃而下，抢先一步来到了那辆失控的马车前。
这就是刚刚小巷里的那辆马车！
此时没有人赶车，马儿独自啃食着路边野草。
薛献之睁大了双眼，颤抖着手，一把掀开车帘子。
不堪入目！
大失所望！
车里只有那三个人，赤条条的光着被绑成一堆儿。
口齿流涎，眼神呆愣，胡言乱语。
片刻失望之后，薛献之看着这三个令人作呕的人，眼中复又燃起了希望！
这中毒的症状好熟悉！
他见南乔用过这样的毒！
这样报复的手段，太像南乔的手笔了！
她就是这样糟糕！
这样恶劣！
她就像这世间的另一个他！
和他一样的不可救药！
刚刚那个身影很可能就是南乔！
她来京都了！
很快他又眯起眼，看着这三个恶心东西。
竟然敢对她动手？
永安侯府的脏东西太多了！也该清一清了！
南乔又吩咐了些生意上的事，离开贤德斋的时候，已经快傍晚。
南乔辗转来到之前藏衣裳的僻静地方。
将面皮摘掉，拆了高髻。
简单扎了个低髻，换回先前的服饰，往侯府方向去。
进了门，就发觉整个侯府的氛围，风声鹤唳。
要么没有人，偶有一个半个丫鬟小厮，也都低着头疾走。
南乔往听雪苑走去。
推开院门，迎面被个窄长脸的矮个子小丫头堵了路。
“大小姐，您干什么来了？”
“我们小姐病了，已经睡下了，您回吧。”
南乔见过这丫鬟在李珍娴身边伺候。
也不绕弯子。
“娴妹妹不是打赌把院子输给我了么？”
“怎么反悔了么？舍不得搬吗？”
小丫头脖子一梗，腰一插。
“您也别为难我们做奴才的，我们可不知道什么赌不赌的，您去问夫人，问侯爷，反正没有主子的命令，我不能让您进来。”
南乔失笑，她的东西只怕还都在西边院子里，根本就没往这头搬。
扭头往西厢房走。
真有意思，竟然这么赖。
侯府的小姐连市井的痞子无赖都不如。
而那边房里，李珍娴可没有睡。
在房里听见外头李珍真来了，气的直拍胸口。
“呸！她一个乡下来的，还真敢肖想我的听雪苑。”
“小姐，您别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小丫鬟一边给李珍娴胡撸着后背顺气，一边劝：
“大夫人这不是给您做主了，咱不搬了。”
“反正那李珍真在侯府也待不久，退了婚就得回乡下的人，何必跟她较那个劲。”
李珍娴肩膀子一拧，甩开正在给她顺气的手，扭过头瞪着小丫鬟。
“呸！谁跟她较劲了！她配么？！”
她还不解气，又狠狠在小丫鬟的嫩肉上拧了一把。
“哎呦~”
丫鬟疼的叫出了声。
捂着被拧的胳膊，后退半步，胆怯的看着主子。
李珍娴更气，伸出手，指着丫鬟的鼻尖骂：
“再拎不清，就把你舌头拧下来喂狗，省的说些个惹我生气的浑话！”
南乔独自向西院走。
路过正院前的假山时，听到游廊另一头有丫鬟低语。
停下脚步，悄然躲在假山后。
一个尖细的女声说：
“晌午时候不是都折腾着换院子吗？怎的又不换了？”
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回答：
“嘘，你小声点！”
“原本是要换的~”
“只是咱们二小姐不肯挪动，在屋子里发脾气，一直耗着到了下午，侯爷就回来了。”
尖细的女声急着打听八卦，追着问：“侯爷回来，就不换了吗？”
就听慢脾气的那个小声道：
“下午侯爷回来的时候，脸色差极了。”
“我就听见大夫人说，那乡下来的大姑娘是个丧门星，才来就搅的鸡犬不宁。”
“先是宝物被盗，然后逼着二小姐换房子。”
“两个少爷还遇上那种祸事，都是从那大小姐进门才开始的。”
“那种祸事？哪种祸事啊？”
嗓音尖细的女人非常好奇，声音都不自觉的提高了。
马上就被慢脾气的那个制止了。
“你小点声，忘了死了这是？哎呀就是”
讲李成德和李成仁这段，声音被压的更低。
南乔虽听不见内容，却听得出二人语气里的兴奋。
看来这刺激的场面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侯府大房的两个儿子前途算是毁了。
南乔到了西院，推门进去。
院里袅袅婷婷一粉黄色褙子搭配杏色旋裙的姑娘，正扫着院子里的落叶。
见有人推门，抬起头一见南乔，就绽开了笑颜。
榴花圆溜溜小鹿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南乔。
甜腻腻的道了一声：“大小姐，万福~”
南乔左右瞧了瞧，发现只有榴花自己，院里再没别人了。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快别演了，这院里就咱俩，也没别人，哪里来的大小姐。”
“快停了你那丫鬟的戏码~太做作了！”
榴花被南乔逗笑，扫把一扔，拉着南乔进屋。
一边掀开盖着饭菜的纱罩，一边吐槽：
“少主大人，你在这侯府混的可真惨，瞧瞧给咱分的是什么伙食？”
“这比我当低等歌姬的时候吃的还差了！”
“我去取饭食的时候，差点没跟厨房打起来~”
南乔一看，破旧脱皮的圆桌上，摆着两碗二红饭，一小碟藕鲊。
这样的饭食放在边境，能换一条人命。
可放在京都的侯府里，即便是给不受宠的小姐，也过于慢待了。
笑着对榴花道：“难为榴花姐姐了，要陪我这个落魄小姐吃糠咽菜。”
“明儿个！”
“明儿个咱就不吃这个了！”
想了想，翻着白眼，又狡黠的补上一句。
“明儿个早膳可能来不及，午餐就不是这个了~”
“午膳时候他们就得给咱端好的来，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