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玉不和瓦碰
“娴儿!不许胡闹!”
柳氏出声制止。
她的女儿如珠如宝,宝玉怎么能和瓦块碰?
她李珍真爱当姑子,就去当她的姑子!
娴儿可是要做王妃的!
南乔不给她退缩的机会,马上铺好台阶。
“若是证明我没有说谎,那便是妹妹当众污蔑于我,妹妹从小在候府娇养着,自是不能为奴为婢。”
“不如这样可好?”
“昨儿个我住的厢房,门框斜了,窗也破了,不如妹妹把院子让给我住?”
“总归我退了婚事,就要回乡下去,住这几日也算这辈子享受过侯府千金的福气了~”
一辈子不嫁人,老了去当姑子实在是过分了。
就是李珍娴想赌,柳氏也得拦着。
如今南乔主动退了一步。
只说换院子住,而且她还挑明了自己早晚要回乡下的事实。
若是再反口,就显得李珍娴玩不起了。
一直不言语的李珍丽却在这时,哂笑着刻薄道:
“姐姐的听雪苑可是全府最好的,那是未来陈王妃才能住的院子!”
“你一个乡下来的村姑,也好意思肖想?”
“哪来的那么大的脸?”
柳氏惊觉李珍丽说漏了嘴,忙去拉了她一把,让她赶快住嘴。
可惜为时已晚。
南乔已经抓住重点,立刻看向柳氏和李松年反问:
“陈王妃?”
“女儿是要和陈王退婚吗?”
柳氏稳了稳心神,卸下慈爱面具,变了个嘴脸。
“让你知道也不要紧,总归以你的学识和身份嫁给陈王也不合适。”
“况且,陈王和娴儿的婚事,是王贵妃属意的,也由不得你。”
“你也就不必肖想。”
“即便你不肯退婚,侯府也不可能成为你嫁给陈王的后盾。”
“没有家族的支持,莫说陈王,就是你乡下的那个心上人,你也难嫁!”
南乔不怒反笑。
“母亲何必动怒?”
“真儿只是第一次得知自己是要和那陈王退婚,感到惊讶而已。”
“可说过一句不愿退婚?”
柳氏翻了个白眼,按下心中慌乱。
“你乖乖退了婚,对大家都好,你父亲和我也会为你做主,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若是你还有别的心思,劝你趁早放弃。”
“陈王是皇室尊贵血脉,未来是有可能登帝的。”
“你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连字都不认识,女则都未学过,配不配得上那样的贵人?”
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南乔受了羞辱,并不恼怒,只在心中冷笑。
“女儿从小长在乡下,自是配不上陈王。”
“不过,既然我还没有退婚,听雪苑又是给未来陈王妃准备的院子。”
“那娴妹妹让出来给我住几日,也合情合理不是吗?”
“如今怎得连赌也不敢赌,就这么怕输给我吗?”
柳氏还想拦,李珍娴冲口而出:“赌就赌!”
“姐姐说了谎话,做了错事,和父亲认个错便罢了。何必如此作为!”
“好像我们侯府亏待了你似的!母亲哪年没有往乡下送钱去!”
“若是能证明你没有说谎,我就把听雪苑让出来给你!”
李珍真并不接话,而是转向李松年:
“请父亲为女儿做主!”
“那王妈妈才回来一日,能藏的地方不多,无非是藏在住处,或者偷偷当了当。”
“请父亲派人去搜一搜,问一问,相信定能还女儿清白!”
若不是有金带銙在先,李松年也绝不会相信南乔嘴里说的那些宝贝。
可如今,但凡有一丝寻回宝物的可能性,宁可冤枉了这奴才,也决不能放弃。
那些拿回来充做一个女儿的嫁妆都够了,这可都是侯府的财产。
想到这,伸手招唤:
“来人啊~派几个人照着刚刚大小姐说的物件单子去全城的当铺问!”
“去搜王妈妈的屋子,再派几个人去她城外的家里搜!”
王婆子虽没偷南乔说的那些个宝贝,却实打实的拿了南乔的钗环首饰。
如今匍匐在地上,抖若筛糠。
看得李珍娴手心冒汗,这黑心的婆子莫不是真偷了?
不多会儿,就有下人双手托着南乔丢的首饰来报。
“禀侯爷,这是在王妈妈房中搜到的。”
南乔就等着这个赃物了,立刻对着李松年哭诉:
“父亲,这些就是我昨日丢的。”
“昨日王妈妈将我的包袱拿走,将最后几件女儿贴身的首饰也偷走了。”
李松年并不真心在乎这个乡下的女儿受了什么委屈。
一见到有了证据,马上对丢失的宝物又信了几分。
单昨日那一个金带銙,在外城买个小院都够了!
李松年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侯府的宝物追回!
再看一眼跪在堂下,穿戴朴素,头上只插了一只木钗,单薄柔弱,眼睫带泪的李珍真。
指着王婆子大怒道:
“好你个恶奴!简直胆大包天!竟敢欺到主子头上来了!谁给你的胆子?”
说到谁给你的胆子,李松年朝着柳氏瞪了过去,给柳氏瞪的一哆嗦。
本想连柳氏一起骂了。
又顾虑院里人多,给柳氏留了脸面。
想骂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王妈妈还不忘捶死争辩:
“是老奴鬼迷心窍,一时贪婪!”
“可老奴只偷了这几样不值钱的首饰,真的再没偷其他了!”
“大小姐说的那些宝贝,给老奴十个胆子,也不敢偷啊!”
李松年却已经认定了王妈妈偷盗。
见她还不招认,更加生气。
“还敢嘴硬!一会儿拿了证据就送你去见官!”
李珍娴还以为李珍真满嘴谎话连篇,意图争宠。
没想到王妈妈这老奸婆竟真偷东西。
感觉掉了面子,一时心里慌乱起来。
目光扫过下人捧着的钗环,眼前一亮,又找到了主心骨。
上前一把抢过来一对钗,举到李松年面前。
拿在手里轻轻敲打着,叮当作响。
笃定的大声提出质疑:
“父亲,您看!”
“这几个钗环首饰,都是最下等的做工,哪里有一样贵重的?”
“姐姐若是有那么多宝贝,何不变卖一两样,给自己添置一二,怎至于如此寒酸?”
虽李珍真口口声声都是给侯府留的,不敢随意处置。
李松年乍听感动不已,再想想又觉得很难相信。
真能有这样愚孝的女儿吗?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这乡下女儿为了报复自己多年来不闻不问的诡计?
李松年已经对找回丢失的宝物抱了希望。
他倒不怕李珍真憋着坏报复他。
一个乡下丫头,谅她也翻不出天去。
只是心疼宝物落空,又将审视的目光投向李珍真。
却见她并没有被拆穿的慌张。
仍不卑不亢,跪的笔直。
脸上还带着倔强的泪痕,眼圈也红红的,还是那样惹人心疼。
李松年权衡间,就听仆人回报:
“禀侯爷!小人在金水门内贤德斋问到,昨日有人典当了大小姐刚刚说的那些物件!同大小姐说的一样不差!”
全场哗然。
李珍娴更是震惊的嘟囔着:
“这怎么可能?”
连续倒退了两步,才被李珍丽扶住,险些摔倒。
在场的,除了李松年,没人相信李珍真能从乡下带什么宝贝来,都抱着看笑话的心理看戏。
没想到,竟是真的!
李珍真果然愚孝至极,那王妈妈还真的是胆大包天!
李松年大喜过望,急切追问:
“可问了是什么人当的?”
“掌柜的说是个高大驼背的跛脚男人来当的。”
“当了八万两白银,给的是银票。”
八万两白银啊!
在李松年想象中的贵重礼物,终于落到了实处,沉甸甸的有了价码。
这还是当铺给的价,实际价值应该更高。
李松年就是省吃俭用一辈子也很难存下这么多银子。
如果不是有当初陈家的嫁妆和财产,只靠他这些年的俸禄,绝无可能奉养这一大家子老小。
当初的财产虽然都落在了侯府名下。
但柳氏并不像陈氏那样会打理生意。
这几年侯府名下的买卖,都入不敷出,坐吃山空。
从陈氏那里攫取的钱财也已经花得过了半,而他的儿女却还都没有婚嫁。
侯府面上还勉强维持着,其实是非常缺钱的。
所以李松年一听到八万两的数额,就觉得心脏发紧。
这么大一笔钱财,若是不抓紧找回来,恨不得马上死在这儿。
这时候,看热闹的仆人里,不知道谁小声说了句:
“王妈妈的儿子不就是个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