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金童玉女
北半球由夏入秋,时影青跟朋友们的巡回画展也顺利完成了在欧洲大陆的前三站展出。
接下来的两站在北美。
时影青原本准备全程逃掉北美首站——东岸的n市的出席,继续留在欧洲。这样可以在画室专注精力将手上已经动笔的几幅作品完成。
时影青不算高产,而这次巡回画展截止目前四个人的作品售出情况都比大家预期的要好,特别是时影青,作品存货已经捉襟见肘。
而她并不想用自己早期的一些作品充数,她自觉这一年多的风格表达已经有了明显转变,早期的作品很难再让她自己感到满意,所以她坚持完成手上的新作来补充。
时影青知道陈周已身在南美b国。
——要感谢现代通信科技使得时影青和陈周可以保持联系。
陈周偶尔会发几张照片过来,大多都是些景色风物,时影青也会发一些自己画的画和日常所见给陈周,可能是陈周那边的通信网络不太稳定,难以支撑越洋视频通话,不是黑屏就是卡顿,加上两人都不是聊天能手,索性就不再视频或语音,有一搭没一搭的文本留言图片分享更适合两人的节奏。
不知是潜意识里觉得北美比欧洲离南美更近所以效率提升,还是画家的艺术创作进入了丰产期灵感泉涌,原本计划缺席整个北美首站展期,现在只用了不到一个月,时影青就将手上的几幅作品收了尾。
将新完成的画进行干燥固色等妥善处理后,直接将作品寄往了北美第二站,西岸加省蒙市的合作画廊。
这样,当时影青从欧洲飞到n市时,n市的展期还余下小半程。
……
“这幅画被命名为《幽默》,关于名字,相信各位朋友跟我当时有一样的疑问,画家本人告诉我的答案是,她完成画作后请她的模特朋友当场为此画取中文名,模特朋友说可以叫《蒙娜丽莎的梵高》(van gogh by monalisa)……”
人群中只传出零星的笑声。
n市的画廊经理正向观展客人介绍画作名字的由来,这些客人预约了他的讲解服务,这类客人一般都是购买艺术品意愿比较强的。
“这个《幽默》有点干(dry)是不是?相信我,我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的表情跟你们一样。”
这次人群里笑出声的更多一点。
这位n市的画廊经理是个性格活泼喜欢互动的,他看到在场的观展观众中有一对相貌气质出众的亚裔青年男女,以他丰富的阅历,看两人神态大概率是华裔,他当然十分了解在这个多种族混居的都市中的一些敏感所在,于是他的目光看似不经意扫过两个华人,不过他的问题却是面向在场所有人的:
“不知道各位有没有人可以帮助我理解一下这个《幽默》指的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回答,两个青年华人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其中青年华人女性的表情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画廊经理感觉有点没趣,便放弃了这个问题,继续作品的常规介绍:
“这幅画是画家之前很少尝试的人物肖像类型,构图经典,用色观念却前卫,只用了黑、白、和极少量的拿坡里黄,这幅画是画家新近创作完成的,我们很荣幸成为此画展出的第一站……”
……
时影青没想到自己时隔一年会再次见到金绯,准确的说一起的还有她的远房“小堂叔”时景杨。两个人在展期的最后一周郎才女貌地出现在时影青跟朋友们北美东岸的画展上。
时景杨告诉时影青,他是无意中在本地艺术期刊看到了时影青他们的画展排期特意过来观展的,还好n市的展期还未结束,不然他就要飞去西岸看。
时影青也得知二人的婚礼将在下月初举行,两家北美的亲友届时都会参加。
时景杨现场买下了时影青一幅名为《神明》的作品。
这幅画画的是咖啡种植园女工拣选刚采摘的咖啡豆浆果的场景,这幅画色彩明艳,耐人寻味之处是:画面只由六双正在进行拣选工作的女性的手和部分手臂,以及大面积铺满画面的新鲜果实构成,再无其他。
没有人的面部或其他任何部位,只有十二只灵巧淳朴的手,和穷尽视野红红绿绿的饱满浆果。
时影青听说二人婚期将至,本要将此画作为新婚礼物送给他们,被时景杨谢绝了。
时景杨去签支票登记信息,余下时影青和金绯闲聊,两人现在面前正是那幅《幽默》。
“我倒最喜欢这一幅,你画的陈周比照片更像她本人,形神兼备。”金绯眼睛看着画,称赞道。
“谢谢。” 时影青礼貌回应。
“我注意到,但凡画了陈周的,你都没有标价?所以我就不自讨没趣跟你讨买这幅画儿了……”
金绯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的语气。
时影青只笑笑没说什么。
两人不尴不尬的站了一会儿,金绯起了个新话头。
“你能想象吗?”金绯摇头笑,“几年前,还是学期中没有放假的时候,有一天陈周突然跟我说要回国,机票都买好了。我以为她有什么急事,结果她跟我说想吃驴打滚了,说这边根本找不到正宗新鲜的,所以要回国吃……”
“驴打滚是什么?好吃吗?” 时影青疑惑。
“还可以吧,我没吃出什么特别,是国内一种传统甜食”
“你也跟她一起去吃了?”
“对,我不信,我不信她为了价格两刀的点心花费一千刀的机票,和往返二十多个小时的飞行,这不符合理性,所以我就跟她一起回去了。”
“所以,她就真的只是回去吃了个点心?”
“对,我们那次在燕都待了三天两夜,除了驴打滚,还去吃了烤鸭和涮肉,说真的,我觉得那个涮肉还是很好吃的哈哈”
……
时影青不在国内长大,虽然母亲叶岚是燕都人,但金绯说的这些之前并不在她的食谱里,她现在倒也想去尝尝了。
“有个叫豆汁的东西,好像是这么叫的,我实在喝不下,陈周却很爱喝,在燕都她每天都要喝。她居然说那个东西比咖啡好喝……”
时影青微笑安静倾听。
“对了,我婚礼也邀请了陈周,而且我知道她会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金绯略带俏皮地挑眉,向时影青发问。
“为什么?”时影青配合地问道。
“因为,我和景杨的婚礼在伊瓜苏。”
金绯低头沉吟,复又开口:
“我和陈周最后一次度假是在尼亚加拉,当时我们计划婚礼就去伊瓜苏,没想到……她这个人无法抗拒未竟之地的诱惑……所以她会来。”
“事实上,我一直怀疑,她并不是为了甜品花费二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她只是单纯地想离开此地,想在路上,她无法忍受长久安稳置身一地,想吃驴打滚只是借口罢了…”
金绯摇头苦笑。
“对了,我第一次带她见父母的时候,我爸爸送了块手表给她,可她把表仍在我这里从来不戴,还是只带她那块塑胶电子表,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我爸爸送的表戴起来有点重……我真的哭笑不得,她每天举铁健身不觉得重,一块陀飞轮表她觉得重?”
应该不是这个原因,时影青想。
陈周的性格她现在也了解了一些,陈周认为的“重”,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重量”,也不是价格的“贵重”,或是因为是女友父亲送的礼物的“重要”,而是,“身外之重”,“冗余之重”。
但凡冗余的,再轻也是重。
这个原因跟陈周不在任何社交媒体分享日常,不买器械而是拿两桶水当哑铃等等诸如此类的行为的内在模式是一致的。
当我们开始了解一个人,我们会发现,每个人都是一致的,这是一个心智健康的常人的最底色。
反之同理,如果你觉得一个人“不一致”,要么你还不够了解他,要么,这种不一致的扭曲无法健康的长久持续。
时景杨办妥购画手续归来,时影青向两位准新人送上祝福。她并不能确定会参加二人在伊瓜苏的婚礼。金绯说没关系,他们订了整个酒店一周的客房,房间足够,时影青随时决定都可以。
目送两位金童玉女离开画廊,时影青看着他们琴瑟和谐的背影,突然很想见到陈周。
不是照片,不是视频通话,而是摸得到,吻得到的陈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