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死不悔改
“噢,用这里的话来说,应该叫天国才对。”
听到奇形恶龙这样说,两人的表情变得丰富起来。
埃利亚本是疑惑,但又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中似乎出现了光芒,刚刚的沉痛逐渐消退,转而变得有些神采奕奕。
格雷戈里的失控停止了,不再流泪,嘴巴微张,像是想说什么却失去了声音,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好一会,身体突然抖得像筛子一样,且愈发激烈。
乌丝姆从小电视观察着二人,看到他们似乎有些反应过度,不禁感到疑惑。
检索了一下脑海里的龙格知识,他发问:
“人类当中没有能看到灵魂的吗?”
得到否定的回答,他也明白过来。
虽然这个世界的灵魂是真实存在的,但人们只能通过教会和学者之口了解到这一事实。
哪怕人有灵魂已经成为了常识,但毕竟也只是常识而已。
人们相信灵魂,只是相信一种知识。
他们在相信一种并非亲眼所见的东西,必然是需要依靠信仰的。
而乌丝姆相信灵魂,则是因为他的亲身实历。
尽管他本身并不喜欢这种事实,却也是暂且没法改变的。
由此,他也能理解在人们眼中,他的行为只是单纯无理由的、而且不可饶恕的兽行。
但乌丝姆不打算就此放弃自己残忍的打靶训练。
还活着的时候,他面对的是一个秩序井然的现代工业化世界。
每天都认认真真的履行自己的义务,为此投入全身心的精力,每每看到夕阳西下,一种疲惫茫然就将他完全俘获了。
偶尔还能够靠着他人的期望、单纯的目标和互联网络中的简单娱乐来抵消,但这种微微刺痛的底色却永远也无法褪去。
观察身边和遥远地方的人们,他们大多也沉浸在这无法脱身的痛苦当中,无论他们是否意识到这一点。
或许人作为人存在以来就是要受这种苦的,要戴面具,按照安排行事,虽然被给了一个位置,但其实那里也不属于自己。
要是人能永久活下去,按部就班,像繁星般运行,倒也伟大。
可人生下来就是要死的啊,为什么要紧抓必然会失去的不放呢?
一个将死而且必死之人,怎么会按照他人期望,完全服从,而不为自己着想呢?
可绝大多数人就是并非出于己愿地、无私地为他人而活。
像尘埃,像树梢刮过去的风,活着,却从来没活过,连在人类社会的历史角落留下姓名的资格也没有。
……
前人用来应对这种局面的手段有很多,每一种都能称得上智慧。
可正如知识一样,这种人类社会中传播的秩序是空洞的,和戴着面具的人一样空洞。
如果缺乏经历,人们就只能靠信仰去相信。
因此,乌丝姆一定要亲自去会会他没有形体的敌人,哪怕这会毁灭他自身!
他上一次自我毁灭的根本理由也跟这大差不差。
生前因他而死,没有灵魂的冒犯者,他其实连恨都没有产生过,只是当做涉水前行时,顺手推开的水波而已。
尽管过程并不轻松,但从心境上来讲是这么回事。
何况这里是个不生不灭的有灵魂的世界呢。
这次袭击不过是他跟这世界打个招呼的前奏罢了。
有意思的是,不像其他穿越者,他们的穿越往往能够完全复活,次一些也能变成骷髅、器灵之类,作为一个整的个体存在。
乌丝姆作为一个受困战争兵器的灵体,活了,却只活一半,还只能以这种分裂的形态,非常间接地影响外界。
这大概就是一种现代化的形态吧。
像是口腹之欲啊,肌肤之亲啊什么的,目前看来是跟他无缘了。
那就只能做战争兵器能做的事了。
“别太难过,格雷戈里,他不还有个儿子嘛,告诉我他所在城镇的位置。”
驾驶舱内的小孩贪得无厌地舔了舔嘴唇,勾起一抹坏笑。
而在刚刚,格雷戈里的某种信仰好像崩塌了,如果他的杀父仇人上了天国,是不是意味着与他作对的自己就该下无底洞?
这公平吗?难道主神和自己的仇人是站在一起的?
这样想来,似乎神创世界的一草一木都对自己抱有敌意。
此时夹杂着难解之音的可爱童声在耳畔响起,安慰着自己,表达了彻底终结迫害者的决心。
格雷戈里明白他必须投身魔鬼了。
他画了个停机坪给乌丝姆补充武备。
然后又凭借自己的生产技能,用废墟中残留的绳索做了个简易的吊篮,让随从二人不至于在黑鲨机动时坠落。
埃利亚看到格雷戈里的殷勤举动,不知从何而来的精神又蔫吧下去了。
恶龙螺旋之翼的噪音使两人无法交谈,在这样的环境久待下去,就算心跳略有紊乱无事,耳朵也肯定会聋掉。
此后人与人之间就很难沟通,各自封闭的内心便容易受邪恶侵蚀。
再加上那亲近耳畔、呢喃诉说的魔法,蛊惑人心使人迷失,神的荣光便会被蒙蔽。
这是何等歹毒之事!
埃利亚对武直的拖拉机特色环境音表示抗议,但势单力薄,不敢正面对抗。
他只希望早日能脱离这恶龙的淫威,好让他把收集来的情报传达给教会。
也只有教会和其下的骑士团们最有办法制服此等妖魔了。
现在他只能和本来要抓捕的罪犯一起,去见证下一处人类居所的毁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