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是我的脸
护士站。
徐煜十分礼貌地询问可不可以给自己一双拖鞋。
原本嬉笑打闹的两人顿时噤声，忙不迭地整理了下头上的粉色帽子，借手遮住目光快速地打量这个脸色略微苍白却难得俊秀的病人。
站在左边的小护士抚平胸口的褶皱，露出一个标准微笑，声音十分的甜美，她俯身越过柜台一点：“你刚才叫我什么？”她佯装刚才没有听见。
“……”徐煜眨眨眼。
右边的护士小姐姐掩面偷笑，以为徐煜看不见似的悄悄拐了下娇笑着问话的姐妹，眼睛不停地偷瞄面前的病人。
“可以给我找一双42码的鞋吗？”徐煜嘴角微微往上扬，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让人看着很舒服。
“好大噢。”右边的护士姐姐突然双手握在一起惊呼道，“你穿得了吗？”
这什么话，他一个身高一米八五的成年男人，四十二码很大吗？
“上一句。”她摇摇头，眼神鼓励地直盯着人。
“美丽的护士姐姐？”徐煜不确定地说。
两个小护士眼冒星光，“哈哈哈，姐姐们这就给你找哈哈哈。”两人推搡着小跑离开。
徐煜站在原地等了几分钟，那两个小护士这才带着鞋回来，徐煜笑着看过去，嘴角抑制不住地抽动了下，两人一人拿着一只鞋走在前面，后面还跟了四五个新加入的护士。
直播间里又多了几个观众，人数已经历史性的突破了二十人在线观看。
“操主播何德何能啊！我做梦都不敢想被这么多漂亮的护士围着有多爽！”
“哈哈哈哈，看主播一副吃不消的样子真逗。”
“这帮娘们真没见识，大？我不服。”
“图片图片，五秒可看。”
如果按最初的高度估略，那么他现在在医院的十一层位置，从最底端的护士站往东，两侧的病房一共是二十四间。
徐煜一边走一边打量这些病房的门，渐渐他的脚步越来越慢，直到停在林秀所在的病房门口。
没有立马去敲门，徐煜侧身背靠着墙面，头往下低着视线落在切合平整的缝隙上，浅褐色的瞳孔微眯着。双手交叉抱在胸下，右手食指开始慢慢点着左手臂，一下，两下……
良久，低垂着的头慢慢抬起。
徐煜转身，抬手敲了两下门，片刻后，门打开。
“奶奶你好。”徐煜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开门的是一个年事已高的老奶奶，一只苍老的手扶着门框，抬着眼皮看了眼徐煜，语气不善地说：“我不好。”说完杵着拐杖哼哼唧唧走回病床。
林秀一听见徐煜的声音就立马转过头，看见真的是人后连忙起身冲人走来，略微激动地说：“徐煜？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快速扫了一眼床上躺着的死孩子，徐煜面色难看地点点头。
这间病房就林秀和那个老奶奶，老奶奶现在正在看着徐煜，那双苍老的眼睛没有半分浑浊，反倒是十分精明地审视着他。
徐煜颔首，视线复又落在林秀脸上。
林秀原地走了两步，她问：“你见过那个叫格雷斯的医生了吗？”
徐煜点头，“嗯，见过。”
林秀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看着有些紧张，她又问：“那你见到的格雷斯是男的还是女的？”
老奶奶还在看着徐煜，似乎很关心他的回答。
徐煜略微停顿了下，他说：“女的。”
林秀怔了怔，扭头看身后那个老奶奶。
老奶奶闻言也是怔了片刻，她杵着拐杖颤巍着站起身，目光如炬：“那她长什么样？”
徐煜略微思考后说：“很漂亮，眉心处有一颗颜色很浅的美人痣。”这个形容很是笼统。
然而老奶奶却没再追问，她喃喃地说：“能不漂亮吗……那可是我的脸。”她皱皱巴巴的脸上满是不甘和落寞。
徐煜心中一震，嘴巴无声地张合了下，没说话。
林秀怕孩子哭闹，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放进那扇红漆窗户里。抬眼看去，那死娃娃就好像是自己抱住田字中间的红色十字架一样，两只圆鼓鼓的漆黑眼珠子直直地凝视着房间里的三人。
徐煜和林秀坐在一张床上，老奶奶坐在他们对面那张靠窗的床上，背对着身后被架在窗里的男婴。
林秀面露同情：“她叫姜雪茹，跟我们一样也是玩家。”林秀哽咽了下，“在梦魇城已经四十年了，民康医院是她经历的第二个副本。”
第二个副本，四十年，姜雪茹竟然在一个副本里度过了整整四十年的时间！
也许是看到青年眼中露出的诧异不解，姜雪茹开口，那双尚且透着明亮光点的眼睛渐渐蒙上一层灰暗，她回忆着说：“当年我二十七岁，还是一名小学老师，我记得那天是一个雨天……”
下午放学之后，姜雪茹跟往常一样往家走，中途雨下得特别大，避雨的伞根本不起作用，被雨打得已经完全变形。
姜雪茹慌乱狼狈地在大雨中奔跑，余光注意到路边有一家书店，那时候的她顾不得思考太多，也压根没反应过来那条她走了无数次的路竟然会在大雨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多出一家书店，她慌慌张张地跑进书店避雨。
外面雨分明下得很大，可她一踏进书店就完全隔绝了外面的雨声。姜雪茹回头看，雨水漫天，外面的景象已经在雨水中变得模糊，影影绰绰什么都看不真切。
身上的积水打湿了书店的地板，姜雪茹很是不好意思，想跟书店主人道谢后再说一声抱歉，她站在原地四处张望，左等右等不见人。
起初她并不敢乱走，但随着时间一点点往后推移，她开始意识到这也许是一家无人书店，那时候很多地方都兴起无人经营的店，姜雪茹没多想，走到书店里的长条木椅旁坐下，说来奇怪，方才那样声势浩大的雨，等了十分钟不到就完全停了，姜雪茹看着雨停了也准备起身离开。
后知后觉，姜雪茹发现有什么不一样了。
书店之后，是高耸的古建筑，她所熟悉的街道，被那场大雨洗刷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