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麻
虽然谁也没有作声,但在那无形无影的一纸盟约下,她们过了一段还算安生的日子。苏淳也逐渐长大,一点点回归了少女的身体。
起初是沐浴时能从身下洗出滑腻的东西,而后是身上有骨肉拔节的酸痛,平时躺下去了连坐起来都有些费劲,接着就是某个夜晚发现自己胸前像花苞趁夜从萼片里钻出了一点似的,悄然隆起了一边。
那种酸痛的硬块在最初是非常不讨人喜欢的,哪怕苏淳是重来一次,也不免在某些碰痛了的时刻惋惜自己再也回不来的平坦坦的胸脯。
正是豆蔻梢头的年纪。竟有那么快,六年过去了。她也到了回苏家时,苏浓的年纪。
苏淳最近这阵子没别的事,就开始掐着指头算自己信水初来的日子。她记得是十三岁六月里的一天,沐浴更衣的时候看见的红。
她这掐掐算算的,还没把自己的麻烦事算来,就先把苏浓的麻烦事算来了。
苏浓开始吃天麻了。
发现这事儿的时候,苏淳在陪苏浓吃晚饭。侍女们在平芜院的树荫旁边支起来一张小饭桌,摆了几个家常菜。
六年来,她们姐妹俩的关系都很不可说。毕竟隔着上一世的血雨腥风,哪怕利益再一致,想要毫无隔阂也是不可能的了。但正是因为这一点命运相系的意味,她们彼此谁也没有越过对方的警戒线半分,多年来在外人眼中,关系绝对可以说是很不错。
玉婵把饭菜从厨房提来,在小饭桌上一一摆好,等拿出来一碟白砍鸡的时候,苏浓眉头很轻微地皱了一下,“拿这个干什么?油乎乎的,也没味道。”
苏淳往桌上看了一眼,那碟子鸡肉看着倒是很嫩,不过淋盖着的是一层油和零碎的葱花。她拾筷吃了一口,果然油腻且没甚滋味。苏淳搁下筷子便向疏影招了招手,与她附耳说了几句话,疏影端起那碟白砍鸡出去了。苏浓也没说什么。
两人吃了几口饭,疏影就又捧着一碟白砍鸡回来。比之先前,这一份的色香味可是大不相同。苏淳笑吟吟地往苏浓碗里夹了一块,“大姐姐再尝尝。”
苏浓道:“这回的还不错。”
苏淳把鸡肉在盘里两面蘸满红油,又给苏浓夹了一块,才说出刚才是让疏影干嘛去了,“咱们府上的厨子都是本地人,川蜀那边的菜做得一知半解的。这白砍鸡得用仔鸡做,仔鸡骨细肉嫩,皮下无油,吃起来方能清爽。外头淋的这一层红油,得足量地用上三椒,开胃增香,装盘以后再淋一匙芝麻香油,只放芫荽不放葱花,才叫一个好。”
玉姮立刻笑道:“要不说咱们这满府的厨子都比不上一个二姑娘呢。说来也是奇了,二姑娘跟我们似的足不出户,见闻还能如此之广,果然是亲姐妹无二样,跟大姑娘一般的聪颖过人。”
苏淳同她说笑几句,心里想的却是这要什么聪颖,她上辈子是侯夫人,饮食都是比着皇宫来的,四海八方的厨子侯府里有得是呢,白砍鸡那就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小凉菜。
笑了没几句,她用帕子揩了揩唇角,对玉姮道:“如今天气是真热起来了,湿邪蒸腾,容易妨害脾胃。我看大姐姐这几日胃口也不好,屋里头的玉婉不是擅做点心吃食么?你叫她把新下的桃子拣几个脆硬的出来去皮切瓣,再拣块嫩姜切片,用点糖、盐、甜醋,和捣碎的紫苏一起拌上,再拿纱袋扎点儿陈皮扔进去,放在井水里头拔着,腌个一天,很是开胃消食的。”
说到这,她才发现今天玉婉不在,便问:“玉婉哪去了?平时到了饭点她早早就拿着茶水点心来等着了的。”
这回是苏浓答的她,“在给我炖汤。”
“炖汤?”
苏淳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银耳之类,毕竟大热天的,饭都已经吃上了,能是什么汤呢?
她还没猜出个头尾来,玉婉就端着汤盅进院子里来了,玉姮笑了一声,说是“说曹操曹操到”。玉婉把汤盅往苏浓面前一放,揭开盅盖,跟着笑道:“说了我什么呀?我在那忙活着,你们躲了闲还碎嘴。”
苏淳这会儿却没心情接她们的话。这竟是一盅热汤,薄薄的瓷盅隔绝不了里面热腾腾的气味,玉婉端着汤盅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就叫她闻见了。
她一闻就知道,这汤里头炖的是天麻。当玉婉掀开盅盖,调羹放进去搅了几搅,果然是一盅油浓浓的天麻乳鸽汤。
天麻是一味药材,有平抑肝阳、安神助眠的效果,也常用来做补汤。苏家有另外一个人就常喝。
许馥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