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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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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林希梅就绣好了桌屏,苏淳见她回来得这么快也并不惊讶。她知道苏浓留林希梅下来肯定不是真为了绣花。

    看着眼前这个比她高了一头的女孩子,她上辈子最得用的侍女,苏淳一时有点感慨。本来想拿她给苏浓做个人情的。

    她回想着这一世的苏浓与前世那位的种种异同,心里不是没有猜测的。她本来也没有打算这辈子继续重用林希梅,既然苏浓有试她的意思,那么就干脆借此表态好了。

    这个胆大计多的侍女,她这辈子不要就行。既能给苏浓表个态度,又给自己省事。她上辈子就想过,自己这种心软手软的人,许是驾驭不住林希梅这样的人,放在苏浓手里头没准会好些。这辈子干脆就叫她俩都如愿好了。

    结果苏浓似乎并不稀罕她上辈子用过的人,转手又塞回来了。

    那这倒也是没办法的事。她注意着吧。

    林希梅入名册和安置住处的事,都有玉姮张罗着,苏淳眼下要做的就是给林希梅取个名字,这原本是能走个现成的方便事,但她想了想,总觉得用上辈子那个名有点微妙的晦气。

    索性重新取一个吧。

    “嗯…林、希、梅。这名字倒是不错,谁给你取的?”

    “回姑娘的话,是我爹给取的,我爹喜欢红梅花。”

    真酸呐,喜欢梅花的人怎么这么多,那花又不好看…

    这话苏淳自是没说出口,当即装模作样地道:“梅花是好的,文人说起来,那都是凌霜傲雪的高洁之物,古来就有人赞梅花不惧风雪,愈寒愈香的。但我觉着么…人能平平安安过日子就是最好的,坏事自然是不能干,但也犯不着督促自己去干吃那个凌霜傲雪的苦头。梅诗我读过的不多,比较喜欢的就单是林君复那一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给你取名疏影,你听着合不合心?”

    林希梅没料到她会耐心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解释,岂有不说好之理,“姑娘所赐自是好的,奴婢书读得少,今后一定也跟着姑娘多念念诗。”

    她虽然还没多了解这位二小姐,但俗话说得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嘛。

    苏淳却摇摇头,“我也只是挑中那么一句罢了,放眼看全诗,我也没多喜欢。你要读诗是好事,只是别读太多咏物的。赏花就赏花,那花天生地养开得好好的,非得把人的所思所想折腾到花身上去,我听听就头大。”

    苏淳自打对苏浓有了猜测后,就知道自己头一步已经走漏,倘若苏浓真跟她一样,那如今再藏也没有意义。反之,露点底也没所谓。是以干脆不遮掩自己读过书的事,一口流利平正的官话也说了回来,一句接着一句把疏影给听懵了,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她。

    看着这个上辈子好像哪儿都比她聪明的侍女如今这副尚未长成的样子,苏淳甚至是起了几分逗小孩子的闲心。正这会儿玉姮撩起门帘进来,帘子刚掀,她便笑道:“二姑娘这话倒是跟我们家大小姐如出一辙的。大小姐教我们屋里头这姐妹六个读书,都说‘诗要读白,书要读直’,想说什么就直说,那是上乘,弄些弯弯绕绕反为不美。”

    那是当然。苏淳心想。

    苏浓教书是心里想了什么就直言不讳地说出来,全然不管会不会冒犯前辈或是误人子弟,一言一行多是按照她自己的性子而不顾成约。

    她读书识字,也是苏浓手把手教起来的,一直教到了十六岁上。虽说后来她自己也长进着学了些别的,也让其他人点拨过几句,但她受苏浓的影响太深,根子上已是改不过来了。

    但她肯定不能跟玉姮直说,当即便笑了笑,“是吗?我没人教着念书,都是我娘随便寻了字给我看,识字不多也就只爱看些简单直白的,定然是不能真跟大姐姐比,不过能有几分相似,我也很高兴了。”

    “二姑娘这话说得客气。”玉姮这么说着,心里已经有了想法,这二姑娘必定是正经读过书的,也是了,听说她那个娘当初就是仗着一些文采攀上家主的,既然是寄希望于苏家能认下苏小满叫她母凭女贵,那对这个独女耐心教养一些也不算什么。

    但希望她只教了读书说话,没教不该教的。

    其实玉姮想多了,苏淳的亲娘是从没有教她识过半个字的。因为她本人就是斗大的字认不全一箩筐…只不过是那地方根本就没有别的识字的人,才叫她娘信心膨胀,觉得自己做外室也能做个与众不同的外室。

    实际上她被看上,主要还是因为长得好看,是乡野间难得的美人。

    而碰巧苏家家主就喜欢打野食罢了…

    玉姮把这话头提了提就放开,转头道:“这时辰也到了,我给姑娘把头梳一梳,咱们去主院用饭吧,也顺道拜见了家主和夫人。”

    “今天晚上就去吗?”

    第一天就上桌吃饭啊?

    那这饭,可有得好吃了。

    苏淳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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