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下界天人境
院子内的人大抵都顺着阶梯往四层楼爬去,往三层楼的也有,二层楼次之,唯独站在最下层的石板上的,只有两个人。
柏千看着拼命往上爬楼的人,不以为然。
毕竟黑衣男可是会功夫的,他极有可能会从最顶层搜起。
藏在第二、三层楼的人或许已经考虑到。
柏千观察着最底层的布局,好像除了那两个水缸,确实没有地方能藏得住人。
他走向正中央那个挖凿的颇深的池塘,从桥上往下看去。
池水颜色暗绿,被浮萍污染得看不见其底。
藏于水下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尽管他们俩有真气护体,恐怕也只能撑得住一时半刻。
柏千从口袋中掏出了那只水光珠,丢入池中后,随即从桥上跳了下去。
没想到这个池塘看着不算大,竟有数十米深。
柏千将头露出水面,大吸一口气之后,迅速往水下潜去。
在水光珠的照明下,池底犹如放置在白炽灯下的鱼缸。
水下活物不多,能看得到的只是些细小的鱼虾,小到看不清外形。
池底的巨石很多,密密麻麻的镶嵌在泥沙中,上面还沾满了绿苔。
他站在池底的中心旋转着,目光在找寻着类似洞口的逃生通道。
可不如所望,池底没有任何出路!
此刻,他憋气的时长似乎快到了极限,不得不准备着向水上游去。
他趁着最后的时间,迅速扫视着池底,或许出口会在那些乱石相连的缝隙之中。
这不看还好!
眼下的一幕让柏千寒颤挺立、瑟瑟发抖。他整个人身外,好像有一圈池水化作成无数的细小颗粒,四面八方的无规则运动着。
像是电泳。
与之呼应的是池底的一大片巨石群正在剧烈抖动。
由于强烈的运动,那一大片石群的四周发散着水泡,一颗颗朝池面浮去。
石群睁眼了,是一个圆滚的大黄眼。
柏千借着水光珠的光芒看的一清二楚。
池底那巨大岩石群竟是一只活的巨型鳄。
它那眼皮一直在顺着眼珠子闭合,但身体震颤之后并没有爬动。
出于眼睛的构造,巨鳄只能看到前上部分的视野,而柏千此时恰好悬在它身后。
柏千不敢有太大幅度的动作,他缓缓收起了水光珠,慢慢的朝岸上浮去。
水光珠一收,池下只有两个眼球忽明忽暗。
那两只原本黄色的大眼,失去了光的反射竟变作了暗红色,眨了几下后,又闭了上。
柏千趁此稍作提速,终于轻身游上了岸。
柏千上岸后,有些神魂未定。他迅速抹去眼部的水,佝偻着走向姑苏月。
“你知道我在池底看到什么了吗?”,柏千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去,唯恐那庞然大物爬上岸。
“什么?”姑苏月眉眼凝蹙,他注意到了柏千的神情。
“一只不,一座巨鳄!”,柏千张开手比划着,“跟山石一样,从池头长到池尾!”
姑苏月瞪大双瞳,无论是柏千脸上的表情,还是肢体上夸张的动作,都在告诉她一件事,柏千刚刚没在说谎。
“是不是你看错了?”姑苏月声音都在颤动,她还是有些不相信,毕竟柏千所描述的庞然巨物比黑山上的许多妖怪还要庞大。
“定是活物!我看清了它的眼珠子,会转。”,柏千回忆着水下那幕,“而且没任何光源,它那眼珠子竟然会发光,发红色的光。”
他几乎想象不到一只鳄鱼的眼睛竟能在黑暗中发光!
姑苏月是真没想到一个下界天人能被吓成这样,此刻,她真的很想见识见识那座庞然大物!
姑苏月还没走两步,就被柏千拉住。
“不看,绝对比看了的好。”
姑苏月没说话,她反手抓住了柏千的腕,拉着他一起坐到了檐下的石阶上。
————
时间差不多过去了半个时辰,距黑衣男回来也只剩下了半个时辰。
此刻天几乎全黑,四方的楼阁自然的亮起了火烛。
柏千缓了过来,哪怕是让他见到一只鬼,一只真的鬼,也比那只大鳄鱼要好些!
姑苏月侧着头看向柏千,竟能带着些笑意地说道,“下界天人果然厉害!这才一会儿功夫,就恢复如初。”
也确实,柏千此刻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一脸的平静淡然。
与其在朝堂上叫嚣时一样!
【下界出我所料的危险。我的命,能留到回到上界的时候吗?又或许像我爸那样】
柏千深吸一口气,将所有与此地无关的问题打包放在了脑后。
他像是理顺了思路,转头看向姑苏月,朝其问道,“黑衣男实力相较于你如何?”
姑苏月的视线一直没离开柏千,她立刻作出回应,道,“所差甚远!我不如他的一根手指。”
“那我与之相比”
“你不如我!”,姑苏月快言道。
“所以他到底是个什么水平,此院中之人合力能否一战?”
“绝无可能。”,姑苏月一脸认真,细说道,“那人是沧海境界的高手,看身法,估计已至乘风!”
“果然”,柏千若有所思。
“你早看出来了?”
“果然,这太盛平洲还分境界。”
“难道天上不分境界?”
“境界倒是不分,不过我们分职业,和阶层。”
“职业何物?阶层何物?”
“我解释不了,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一言为定!”
柏千回过神来,也许他应该了解一下下界的强弱法则。
于是他又接着问道,“除了沧海境界,还有什么境界!”
姑苏月见柏千一脸无知,便耐心的将所知全然说出。
沧海境界分踏波境与乘风境。
其下是扶陆境界,分神行境与悬石境。
沧海境往上则是寻天境界,分托星境和捧月境。
【寻天?莫非与宝局有关联?】
再往上就是天人境,天人境下界,就是“下界天人”!
说到此处姑苏月看向柏千。
「下界天人」这四个字,柏千再熟悉不过,他非常不喜欢这个称号,于是将话题转向姑苏月。
“那你呢?”
“我啊”姑苏月貌似有些尴尬,简单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无境。”
“那也厉害!”,柏千笑着站起身,对着姑苏月竖了个大拇指,“走,带你无境胜有境!”
姑苏月显然没有理解手势的含义,她用手轻轻撑着双腿站起身,跟着柏千走去。
二人来到了那处池塘边,踮着脚,轻轻地走上木桥。
“一会儿你躲入池下,我有法子应对那黑衣人。”
姑苏月听后,心中一颤,惊言道,“下面有大鳄鱼!”
“我知道,但最危险的地方才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柏千伸出手,用意念从腕上的手镯内取出一动物甲壳。
正是柏千在皇宫内的三亭湖下寻得的甲壳。
不知为什么,柏千好像识得此物,并且自将宝物收入镯中之时,他脑海里莫名的多出了这些宝物的用法与品质。
甲壳是流星品质,可隔绝气息,用于藏身,亦可代舟行于水下。其外壳坚不可摧,还能于水下汲取空气,以达到水下行走之效。
“这是什么宝物?”,姑苏月惊诧道,他看向柏千的手腕处,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甲壳」。”
柏千说完,随即将那甲壳丢入水中,而触碰到水的甲壳竟能顺着柏千之意可大可小。
终于,柏千将那甲壳控制到了能容下一整个人的大小。
姑苏月站在一旁,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说实话,柏千也没见过。
姑苏月回过身,抓起柏千的左手手腕,抬到自己的眼前。
她半蹲着,将柏千的衣袖捋上,顺着他的小臂自上而下的仔细查看着。
“这只手!”,姑苏月又指了指柏千的右手臂,用着同一方式查看了一遍。
她很是疑惑,总不可能是柏千使了仙术,凭空变出来的宝物?
柏千也意识到,他俯首看向自己左臂的手镯,又将其伸在了姑苏月面前。
可姑苏月好像根本看不见他从寻天宝局中带出的红镯。
“你看不见?”,柏千注意到姑苏月疑惑的神情。
“我应该看见什么吗?”
“手镯啊。”
“你手上有东西吗?”姑苏月抬眼看向柏千,“什么也没有啊。”
柏千此时也想到,毕竟是寻天宝局里的东西,也许它并不想让外人看见。
“聪明人,才能看到。”
“也许吧。”
姑苏月望了望池面上的巨型甲壳,用眼睛瞄了瞄,随后轻步跳入其中。
柏千扭动手腕,用镯子控制着甲壳口闭了上。
随即甲壳缓缓的往下沉去,直到没见了踪迹。
柏千估算过,桥头的这个位置往下,离那怪物还有些距离,绝不会将其惊扰。
将姑苏月送入水下之后,柏千便孤身一人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
他没想玩那幼稚的“捉迷藏”游戏,更何况这是一场屠夫与羔羊之间的非公平游戏。
他坐在原地思考着,欲设法救下院中的所有人。
而这个法子,依旧是一场赌局。
一个时辰已到,
黑衣男的身影从黑夜中划过,他先是跳在了最高处的屋檐上,又沿着边往下翻,他欲先在第四层行凶。
柏千注意到,立马起身将其叫住。
“哎!”
黑衣人听到声音后一脸疑惑,他看向最下层柏千,嘴角微扬,仿佛对下方的「玩伴」饶有兴趣。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从楼上跃下,而是伸出手,穿过木窗从屋内硬生生扯出一人。
他掐着那人的脖子,随即一扭。
“嘎吱”
脊椎骨断裂声四散开了。
明明只是一下,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却能一直在柏千耳边回响。
黑衣人不打算停手,他沿着第四层楼的过道缓缓走着。
他连头都没回,另一个人就出现在其手中。
柏千见状,大声叫道,“别!”
黑衣人没理,只是对着柏千狞笑着。
柏千紧接着说道,“我要你赌一局,若是输了,我的性命任凭你处置。”
黑衣人斜过头看了看手中的「玩伴」,终于开口道,“只是你的命不够。”
“若是我输,整个院内所有人全交由你处置!”
眼下柏千毫无办法,他不想替别人做赌注,更何况是性命。
但黑衣人的目的,好像就是要所有的「玩伴」死!
“可以。”
黑衣人不会停手,他依旧是残忍的扭断了手上之人的脖子,又将其尸体从四楼丢下,随后俯身飞下楼台。
砰!
黑衣男与尸体同时落地,他缓缓走向柏千。
“有趣有趣,我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有趣的「玩伴」。”
“你明明可以直接将我们全部杀掉,为何还要绕着弯,做这么个戏?”,柏千强装镇定,口吻颇为平淡。
“我不喜欢别人说我无故杀人。”黑衣男抬起头,露出了那张惨白的脸,他转身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更加平淡地说道,“这样一来,我杀人便有理由了。”
“那杀人又是为何!”
“取乐罢了。”,黑衣男似乎不想与柏千废话,直言道,“说吧,怎么赌。”
柏千平顺了呼吸,毕竟与这样一个“杀人魔”对话,不只是需要勇气,还需要忍耐力。
若是能有胜算,柏千早就一拳捶了过去。
“与我同行的有一名女子,她此刻就躲在了这院中的最底层。”,柏千眼神环绕了四周,最后停在了黑衣男身上,他接着说道,“就赌你找不到她。”
“那我若是找不到,你想要什么。”
“放了这个院内的所有人。”
“可以。”
黑衣男仿佛是势在必得,他眼神一凝,朝柏千身后的房屋走去。
“我在城墙上看过你和那个小甲卫的赌刀。”,黑衣男手抓着屋门,一把掀了开,随后转面看向柏千,露出一副变态的神色,“但这次的‘刀’不在你手里,怎么砍全然在于我。放心,我若寻到她,必当面杀之!”
柏千死死盯着黑衣男的那张“死人脸”,在黑夜之中更是白到发亮,让人毛骨悚然。
黑衣男动作很缓慢,仿佛在享受这一过程。
宁静的夜晚无一丝嘈杂,黑衣男从院外的土地走向了檐下的石板地,脚步声愈发清晰。
柏千的视线始终跟随着黑衣男,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黑衣人也并没有想从柏千的表情中获取姑苏月的信息,毕竟,这对于他来说只是个“游戏”而已。
黑衣男花了不少时间搜寻了第一层的所有房屋,就是像平常躲猫猫游戏中的“猫”一样,没有任何异处。
但没有异处,或许才是最大的异处。
对于一个沧海境界的高手而言,他没道理亲手去搜寻。
柏千也以为他并不会一间一间的搜,而是直接使上个什么高深功法,直接定位到姑苏月。
黑衣男将第一层院落走了个遍,就连那两口水缸他也俯身看了看。
“你确定,她是在这一层?”,黑衣男平淡的问道,仿佛这个问题他只是随口而出,得到的回应可有可无。
“确定。”
听到了柏千的回答,黑衣男露出了一副奸诈的嘴脸,他没转头,只是伸手指了指身后的那片池塘。
“那就是在水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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