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转学了
顾卿这会儿已认命了。
一开始,悲愤的情绪上头,他想找养父拼命,替他妈报仇。
可,这会儿,他说,他脑子里很空。
情绪也异常平静。
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妈的结局就是这样。
因为是迟早会发生的。
所以,当事情发生后,他没有崩溃。
“他们都说我冷血,看来他们对我的评价还挺中肯的,我就是个冷漠的人。”
他双手绞着,原本冷白的肤色变得赤红。
我不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但显然他们都错了。
他不是一个冷漠的人。
要不然,他就不会救我帮我保护我,也不会罩着他班上那个瘦弱的男同学。
我拼命摇头。
“不,不是的,你只是不爱你妈妈了而已,你是个好人。”
他妈不值得他敬爱。
更不值得他为了她而毁掉自己的人生。
有些人不配当妈妈。
他妈妈是,我妈妈也是。
他养父是他的仇人。
我养母又何尝不是我的仇人呢?
许是两人的境遇差不多,在这个黄昏的下午,我们两个并排坐在门外的楼梯口,久久地沉默着,透过破旧的窗户看向外面渐阴渐沉的天空,竟生出了浓浓的惺惺相惜之感。
“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顾卿站起身来,身子伴着声音晃动了一下。
我扯了一下他的裤腿。
“顾卿!”
声音又哑又委屈。
我自己听得都觉得矫情。
可,这是我的真情流露。
我真的心疼他。
腿,也是真的麻。
屁股动了好几下,但确实是站不起来了。
我冲他伸出两只手,声音好笑又无力,“拉我一下。”
许是,我此刻的模样太过狼狈,他竟笑出了声。
哼。
嘲笑就嘲笑吧,只要他笑了就好。
不过,我一丁点都不气恼。
第二天,顾卿还是没来上学。
我请不了假,也没有手机联络他。
等到周五晚放假,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顾卿家找他。
不料,他家里没人。
现实,不会直接压垮人。
而,舆论会瞬间害死人。
顾卿转学了!
他爸妈的事,传的沸沸扬扬。
在学校,他一向高调不羁,讨厌他的人比比皆是,恶意中伤诋毁他的人自然也就多。
之前,别人开他爸妈的黄腔玩笑,他直接见一个打一个。
如今,他不知道躲哪里去了,那些怕他又恨他的人就到处造谣,传他养父如何如何将他妈给打死的,版本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比一个荒唐。
现实,他妈的确是被他养父给活生生打死的。
他为了妈妈报警,结果没有一个人站在他和他妈妈这一边,全都在保护着那个杀人的恶魔。
到头来,他成了杀人犯的儿子,也成了一个恩将仇报(指控养父)的小恶魔。
有不少家长来学校闹事,明里暗里地要赶走顾卿。
校领导很重视顾卿的成绩,可,对他平日里的狂妄行为也感到头疼。
除了顾卿的班主任,没有一个大人替他说话。
在离校之前,他将所有的笔记本资料整理好都送给了我。
尽管,他学理,我学文,他的笔记本资料对我而言没有作用。
但,我一直留着它们。
也,好舍不得他。
不过,他的确需要换个新环境,重新开始。
今年,他就要高考了。
他比我高一年级。
希望他能考入理想的大学,过好余生。
顾卿走后,我一度消沉,成绩一落千丈,几次想退学。
我原本以为,他会像是我生命中的过客一样,离开一段时间后,我就会忘了他。
就像小时候,妈妈将我扔在养母家门口一个人走了后,我想我这辈子都会念着她,可,几个月后,我就慢慢地忘了她,后来就连她的面容,都变得模糊想不起来了。
可,这一次,我失策了。
没想到,顾卿留给我的后劲儿竟这么大。
我几次想振作起来,可一点动力都没有,成绩不进反退。
就算心中的白月光程皓在这期间主动来找我说话,还说可以帮我复习之类的,我都婉拒了。
不知不觉的,那个名叫顾卿的坏男孩就驻扎进了我心里。
而,原本喜欢了好些年的白月光程皓,却再也激不起我一丁点的兴致。
今年的高考结束后,班主任找我谈话,专门提到顾卿,说他的高考成绩很好,考入了武汉大学。
我也收到了顾卿的一封信,信上只有四个字—武汉等你。
我给他写了封回信,约见面。
可,他没有应约。
我很担心他,每次晚上梦到他,都是些不好的噩梦。
憋着一股能早日见到他的冲劲儿,我拼了命地学习。
一定要考上他的大学。
……
自顾卿转学后,曾经那些恨透了他的人,转而来欺负我,就因为他对我好。
以往对我还怀有恶意的那些人,见顾卿走后,我没了靠山,又像之前那样见缝插针地欺负我,跑步时将我给绊倒,吃饭时将虫子扔到我碗里,亦或是在我的抽屉里撒一些不明液体
我从未恨过顾卿对我的好意,反倒觉得他们很可笑,就像一只只可怜虫一样,除了耍弄人外一无是处,一想到他们将来不是蹲牢子就是英年早逝,我心情就莫名有种报复到位的畅快感。
不过,这只是一种自我的心理安慰,也就只在我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才起到作用。
平日里,我恨透了那些对我张牙舞爪的坏人。
幸而,顾卿的信让我找到了自己的主线任务,那就是好好学习。
满脑子想的都是学习的事情后,我对霸陵的恐惧也就大大减弱。
只要上了大学,有顾卿在身边,就好了。
抱着这一信念,就算是一直忍受欺辱,我却再也没有寻死的念头了。
在这期间,程皓突然向我示好。
我之前对他的喜欢,一直都是默默的,他应该不知道。
从小学到高中,小学同班三年,初中邻班三年,高中同班两年,将近七八年的时候,他对我一直都是视而不见,从来就没说过话。
可,就在顾卿转校后第二个月的某一天,早读结束后,大家都去吃早餐了,我没去,就恹恹地趴在桌上睡觉,程皓突然走到我课桌旁,将一份三明治便当放在我的手边。
“好好吃早饭。”
他的声音没有顾卿温柔,但也算好听的一类,语气还夹带着些许无奈。
我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人却还是趴着。
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后,程皓人已经走了。
便当还在。
尽管,它看起来好像很好吃,吐司里夹着鸡蛋火腿鸡肉和黄瓜。
但,我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