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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碧落的无妄之灾与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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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场百年难遇的漠北大雨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这片土地上的人和草一样顽强,重新恢复起来。

    杜临和赤那接回了借居在张秉衡辖区的牧民,重新将毡帐扎在了清水城外的牧场。

    张秉衡真的是出乎众人的预料,在他们走的时候,让张玄同送了几百顶新毡帐,惊的杜临和赤那要去当面道谢。

    “已经劳烦这些日子了,怎么好再受如此大礼啊。”赤那喃喃。

    张玄同已经翻上了马背,看着他要押送的近十车毡帐,笑嘻嘻问:“难道你们不需要吗?”

    “自然是需要,但”杜临回答。

    “那就没什么好谢他的,他反对公主参政是他的道,他要给你们这些帐篷也是他的道。”张玄同丢下二人去跟此地驻军中的好友道别。

    杜临盯着张玄同潇洒离开的背影,自顾自笑了出来:“是啊,这是张大人的道,走吧赤那,我们也去捍卫我们的道。”

    “道是什么?”赤那看着打哑谜一样的杜临。

    “我的道就是回去的这条路,你的道只有你自己知道,哈哈哈,走!”说完他也策马出发。

    留下赤那一人在身后疑惑摇头:“读书不见得是好事,说话都说不清楚。”

    回到牧场的牧民扎好毡帐,牛羊重新悠然的走向草原,江永和沙伯跟着李仁达找到赤那,跟他说了麦子“粮改饲”的事。

    赤那先是困惑,后是动容,看着江永问李仁达:“他,他们舍得?”

    “你这不识好歹的。”德格金走过来一掌拍在他背上:“沙伯他们都说了,喂这个牛羊能长得更快呢!”

    “有什么舍不得的,反正丢也丢了。”江永白了他一眼。

    “哈哈哈,就这么定了!”李仁达说:“麦子都快割掉了,后续沙伯和扶光会教你们怎么处理这些青麦,吃不完的还能制成干料。”

    “多谢你!”赤那对着他们诚心表达感激:“等我们安定好,一定分些人去帮你们翻地,我们力气大着呢。”

    江永听罢,眼睛晶晶亮,但又没说什么,看着又重新热闹起来的土地,开心地笑了。

    而让牧民担心的牲畜减产的忧虑,也在被左右帐送来的牛羊幼崽打消。

    阿尔滨不仅是送幼崽过来,更是来王府请罪,他安置好随行的人,跪在王府外,跪到太阳西沉沉,才被管家请到了公主府。

    乌尔从未怀疑过他的忠心,却还是任由他解释。

    “布赫趁我巡查,在我帐中设了埋伏,他毕竟是我父亲,原先的侍卫以为他只是和往常一样又来胡搅蛮缠,谁知道就被他算计了。我挣脱束缚,带着亲信反杀的时候,他已经教唆者几个小部落的头领,带人杀来了清水城。要来禀报,但突然下了大雨,我又忙着带领部落迁往高处,等我一切安顿好了听闻了清水城的噩耗,四处追查布赫,他却像蒸发了一样,只抓到几个逃回去的小头领。”

    阿尔滨一口气说完,就像心中久久压着的那口气终于呼出来了,他还是跪着,虽然并没人让他跪着。

    “你我是兄弟,我信你。”乌尔听完他的解释,和他自己料想的大体不差,让德格金把他扶起来。

    德格金拽了两下才一把扯他起来:“乌尔都说了,我们是兄弟,我们是最亲的几个兄弟了。布赫是布赫,你是你,我们从未怀疑过你。”

    男人们的情绪起来最是不得了,三人就差要抱头痛哭了。乌尔赶紧打断他们:

    “去看看你的侄女吧,她是这次灾难中唯一的幸运了。”

    城中的街道清理过后,石发带着商队回来了。

    在路上接到了漠北大雨的消息,他出掉三分之一的货,在太原换成了药材,建材和粮食。

    回到清水城后,正好修缮一番城里城外,给医馆添置药材,储备过冬的粮食。

    城外的村子和牧场一样也恢复了生机,甚至又多了几户人家,李仁达让乌尔给村子起个名字吧,这样才能在衙门记录下来。

    乌尔说:“第一个村子就叫清水村吧。”

    “那第二呢?”德格金问。

    “清平村。”李仁达说:“平平安安。”

    “那第四个就叫清安村咯。”德格金脱口而出。

    “也不是不行,走吃碗馄饨去。”李仁达提议:

    “老孙家的馄饨摊终于重新营业了,头先面粉都被打湿了,那扬州来的王老板给他家买了新面粉,老孙家说是这一年他去吃馄饨都免费呢。”

    乌尔:“我也去给公主买一份回来,她近日终于能稍微吃些东西了。”

    “那应该不能放葱姜大荤吧。”李仁达提醒。

    “也对,我去医馆问问江大夫。”乌尔回应。

    三人走出公王府,往长安大街走去。

    街上有小贩在售卖瓜果蔬菜,哪怕经历了洪涝,植物还是尽力回报了人类的辛劳。

    店铺开门迎客,街道上人群往来,钱庄门口,碧落正在指挥伙计挂上新定做的牌匾:观颐钱庄。

    她欣赏了一会,觉得很是满意,正要进屋,就看到斜对面的商行一个妇人被一个男人一脚踹出店外。

    那妇人三四十岁的样子,头发用破旧的布条捆着,摔在青石板的街上,听到重重的一声加上呜咽。

    她还没爬起来,哭嚎声甚至没出口,那面色如烧焦般木头的男人就又冲过去,拽起女人散乱的头发,扯着她转了个向又一脚踹上去,嘴里还骂骂咧咧:

    “臭婆娘,你赚的钱都是老子的,你还敢藏!”

    这男人是吴老二,最先找碧落借钱开豆腐店的,本来夫妇二人的生意有了起色,但是吴老二迷上了喝酒,一喝醉了就媳妇。

    渐渐的也不管豆腐店的生意,终日和几个混子喝酒。从泡豆子开始全是吴嫂子一个人操持,昼夜不分的忙碌,赚的几个子儿都被吴老二抢去喝酒了。

    今日是吴老二又回家要钱,吴嫂子说真没钱了。他男人踹了他一脚,骂骂咧咧的晃悠着出门了。

    看着男人出门后,吴嫂子从鸡棚的槽底下翻出了半吊子钱。那是她一个个铜板偷偷攒着,准备在商行定头骡子的,她一个人推磨太累。

    谁知道刚出门就被吴老二盯上了,跟着她来到商行,吴嫂子刚把钱从袖笼里掏出来,还没来得及打开包着的一层层破布,就被吴老二上去拽着领子扇了两个耳光。

    “臭婆娘,你敢藏钱!你不是说没钱了吗?这是哪儿来的!”他一把抓过柜台上的钱,往自己的怀里塞,一边又拖着她到门口给了她一脚。

    旁边的伙计掌柜追到店外要阻拦,他恶狠狠地警告众人:“老子教训自己婆娘你敢管试试。”

    去年二人有了个孩子,被吴老二喝昏了头一脚踹过去,踹掉了孩子。想到同样失去了一个孩子的我,碧落想了想带着两个伙计走上前去,拨开围观的人群。

    “你给我松开!”碧落提着裙子,上去就是一脚,她使足了劲,把弯腰又要掐吴嫂子的男人踹翻在地。

    钱庄的伙计上前打了吴老二一顿,又拽起他,碧落上前直接照着烂泥一样的男人的脸:

    “你敢在清水城的地界上打女人?再让我碰见,定报到衙门好好治治你让马尿泡囊了的脑袋!”

    “好!”

    周围响起喝彩声一片。

    吴老二本想挣扎大骂,看到是碧落,又心虚的低下头。先别说他是认识碧落的,知道她平时虽然忙碌在田间商铺,但不是普通掌事婢女,而是公主府的女官。

    即使不认识此人,看这面容秀丽的女子面带愠色,身着暗纹锦缎,上头还有大片绣花。

    头上虽没有华丽装饰,但斜斜一根碧玉簪色泽温润,根本不是边塞之地,他们这样的刚安定下来的游民能招惹的。

    吴老二赶紧跪地求饶:“碧落姑娘我不敢了不敢了。”

    碧落看着他浑身酒气,一滩烂泥样,心中郁闷:“你是第一个来寻钱庄借钱做买卖的,连公主都夸你有胆识,好样的,但你看看好日子你才过上几天,你就要毁了你这好日子!”

    男人跪在地上,眼泪鼻涕齐流,他抽了抽红彤彤的酒糟鼻,脑子好像清醒了些,挠了挠脖子。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碧落的话,继续求饶。

    碧落瞧他一副宿醉的样子,也懒得计较了,总不能干涉所有人的命运,便打算上前扶起吴嫂子的就去商会了,今日还有几个商队要加入商会,知彤让她一起过去把把关。

    她刚弯腰靠近吴嫂子,吴嫂子是不认得她的,借钱是吴老二一个人来的,她整日不是在挨打就是在做豆腐。

    妇人一把拽住碧落要扶起她的手,手还往她好不容易养回白嫩的脸上招呼,嘴里咒骂:

    “你个死妮子,你算哪根葱,你敢打我男人,你敢打我男人!”

    碧落被她拽到摔在地上,头上的簪子磕在青石板上,清亮一声脆响断成了两截。

    吴嫂子刚刚好像被吴老二打的不能动弹,现在跟喝了鹿血般强壮翻身骑在碧落身上,继续撕打她。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看惊了众人,反应过来要去扯吴嫂子,又怕伤了碧落。其中围观的妇人女孩要上去拉开吴嫂子,可是吴嫂子是真没白推那些磨,力气大的骇人,其他女人根本拉不动她。

    有个伙计都着急冲回公主府叫人了,就在这焦灼的时候,一个男子翻下马来。

    一把拽住吴嫂子的后背衣裳,手在她后脖颈的穴位轻巧一点,她就吃痛僵住了身体。

    男人直接一脚踢翻了那女人,吴老二赶紧上去拽着婆娘跪着后退,他婆娘嘴中还在胡乱呼号:

    “什么小贱人,你敢打我男人,怕不是哪儿来的狐媚子想勾引他”

    吴老二又给了她两巴掌才止住她的胡言乱语。

    那下马的男子从马后的车里扯下一张白狐狸皮,盖在碧落被扯乱的衣服上

    男人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商人打扮,却气场凌厉,浓眉鹰眸,身型峻拔。

    并没有像画本子里写的英雄救美那般,抱起救下的女子,扬长而去,只是温柔的说了句:“姑娘别怕。”

    又对刚才拉架的女人们招手,让她们把碧落扶起来。

    克制又得体,和煦又知礼,真是这清水城难得一见的男子。

    碧落也没有哭泣难堪,她只是还在疑惑中未能缓过来,甚至没有认真打量这救下她的男人。用手背轻轻擦了下因为吃痛湿润的眼眶,就借着扶她的人手自己稳稳地站了起来。

    等到公主府的福来带着丫鬟火速赶到,碧落已经气息稳定,心中深吸了几口气,镇定的让众人都散了。

    她把那白狐皮像个披肩裹在身上,接过福来带来的斗笠面纱戴上,像一朵飘来下了一场雨的云,下完就飘走了。

    走出两步又转身冲那男人行了一礼:“今日多谢先生,这皮子多少钱,请去跟我的伙计结账。”

    当时的杂货铺已经改名百宝阁,她话音落,百宝阁的掌柜贵乡就上男人前行礼:

    “多谢先生对我们姑娘搭救之恩,请到店里用茶结账。”

    男人收回随碧落远处的目光,看了看毕恭毕敬的贵乡,男人哈哈哈笑了一声,手一招,后面的商队跟上。

    贵乡在百宝阁的后厅里给男人上了茶水,客气的问道:

    “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梁散。我不是先生,我是人介绍过来贩皮子的。”那男人转着手里汝窑飞天纹的杯子细细打量,漫不经心的回答贵乡的问题。

    “原来是梁老板。”贵乡堆着笑:“我已经让伙计带着您的人去城里最大的货行安置了,货行正好在商会旁,您可先在此稍作休息。”

    “多谢了。”梁散点头

    “不敢不敢。”贵乡刚想告退,听到男人肚子咕咕叫了几声。

    梁散也不尴尬,笑着说:“赶了几日路没好好吃饭,问到这城中食肆飘香还真饿了。”

    贵乡赶紧道罪:“是小人考虑不周,这就去安排几样小吃,您先垫垫肚子。”

    “有劳小哥了。”梁散豪爽谢道。

    “不敢不敢。”贵乡赶紧退下,让人安排吃食去了。

    梁散嗅了嗅茶香,那是贵乡拿出的店里最好的临沧普洱,入口即化,至柔至香。

    他举起精巧的杯子,对着天空,阳光透过瓷璧,在杯沿上聚成一点温润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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