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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雪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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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场、荒原、开垦出的农田菜地,被冬日如约而至的大雪盖的严严实实,白雪茫茫的天地,除了黄河湍流的那个口子,其他的湖面河水都冻住,人和马车都可以直接在上面行走。

    冰封的图拉河面带着丰富的纹理,在夕阳下被反衬出一块块橘色红色的霞光宝石,不少人围在河上玩耍。

    甚至有聪明人用木头订了个小椅子,拴上麻绳让马拖着在冰面上跑,这生意很是红火,湖边甚至有人提着篮子卖起了盖在羊毛毯子下温热的奶茶。

    因为冬日的清水城从未这么热闹,一场比往日早了很多的风雪,留住了许多商队。

    有些是本就要来的,另外一些是被雪灾堵了前进的路,跟着同行半信半疑过来的,来到城中发现有客栈、商行、酒楼、茶肆。

    和第一批入驻的商人一样,考察了几天心动的就要在此设立落脚中转点,反正不知大雪何时能停,住宿也是要花钱,不如租个铺子。

    即使现在没有那些优惠了,精明的商人还是看到了机会,长安大街连同五条副街巷的好铺子全被租下了。

    外来的商队许多人都去滑冰了,城里村里本地人都去听戏了。

    有个凤阳的戏班子,春阳班。他们租了偏巷尾部一个两层的铺面,这里做酒楼位置不合适,做商行中间又是挑空的,还凸起一块圆台,圆台旁边的栅栏都快要脆断了。

    戏班子的班主铁花虎在城里转了两圈,走到那处两眼放光,去打听了价钱,价格更是比普通的店铺低了三四成,果断租下了。

    王府签契书的管事还跟他确认了好几遍,害怕他反悔闹起来。

    那管事哪里知道,最开始来建城的工匠按照雷家人的图纸,把这里建起来就是当戏园子的。可是承办久了皇宫王家建筑的雷家不知道,这清水城根本没有人来唱戏听戏。

    可是现在有了,都已经摆上场子,置好台子,开始售票演出了,里面的好位子是要买票的,但是旁边的犄角旮旯都不要钱,一下子成为了这城里除了河边的溜冰以外,最火热的地方。

    远叶已经要到出嫁的年纪了,黄天保的父亲专门来了一趟到我跟前求恩典,远叶却被吓到了,最近只要没事绝对不往我面前招惹。

    成天不是去商行跟着碧落看知彤送回来的信,就是去戏园子听戏嗑瓜子,看她嘴角都因为嗑多了瓜子上了火,想着今日应该安分在府里了。

    谁知道让人叫她来,想问问她西达鲁左帐部落雪灾影响可严重,让她带些恩赏去走一趟。

    又被告知她跟着云潜那个小丫头后面,去结冰的河面滑冰去了。

    我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吃着乌尔专门调整过的配方的干酪,他往牛奶里加了草药鲜花,再把水析出来,制成甜味又带着香气的干酪。

    我本来没打算生孩子,生孩子太过凶险,让身边丫头生是最好的,但又不忍对身边几个姑娘下手,秋天那场丰收,庆祝宴多喝了几杯酒,情欲冲昏了我的头,再乌尔问我:“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的时候,竟然答应了。

    羊肠小衣扔在地上,房中一片春色。

    这该死的大漠的风沙把尊卑都吹模糊了,我偶尔怪自己不够心狠,又大多数时候庆幸自己幸好不够心狠。

    江大夫来给我诊脉,说我身体康健,胎儿也很很好。

    王府开了一个医馆,唤安堂。

    唤安堂只收基本的药费,而两位大夫和陆怀水一样由王府供奉,只不过后来我把江换弟的供奉挪到了公主府。

    江、常两位大夫不仅医术高超,而且妙手仁心,也经常换着去部落和牧场上巡诊,短短时间救治了不少人,在大漠的名声迅速传开。

    乌尔打趣说他们竟比我这公主还要出名了。

    “这些事我都是动动嘴,他们是那真出力的,这名声该是他们的。”我感受着奶酪在嘴里化开,自从怀孕后我便不太爱动了,小菜地都交给了云潜。

    她搞不定就会叫来她的外援哥哥。扶光现在可是小忙人了,即使在冬天也经常被请去教授耕种和庄稼的事情。

    我思索着明年黄河边那块小平原的麦子该能有多少收成,福来就来禀报李仁达和德格金来了。

    二人进屋,带着一身寒气,德格金裹着羊皮袄子,自从南方回来后就精心维护的胡须也看着很久没打理了,冒了不少青碴子。

    李仁达罕见的没有和德格金抬杠,好像还是为了帮他来着:“公主,左帐那边的几个部落都受了雪灾,冻死一千多头牲畜了,牧场上许多户也受了影响。”

    “什么?”乌尔突然坐正对着德格金:“昨日王府商议为何没报!”

    德格金眼底充红:“昨日还没这么多,我想着公主刚有孕,你要多陪陪公主,我傍晚待人赶到左帐,谁料想,夜里突然又降温”

    “陆夫子昨天来府衙给我递了信,说他前日观天象,觉得还有暴雪,甚至继续降温。”李仁达接过福来递过来的茶,暖了暖冻僵的手:“但是我没及时和王府通气,这样的损失我也有责任,还请公主责罚。”

    “这也不是你的错。”乌尔放松了身子,泄气般靠在椅子上:“先想想补救之法吧。”

    漠北除了西达鲁部落,还有西达鲁下的左帐、右帐、牧场大小十来个小部落。左帐由德格金统领,牧场由赤那统领,而右帐现在由布赫的儿子阿尔滨统领。

    布赫虽然阴险狡诈,阿尔滨却忠诚勇敢,在部落被金帐王庭袭扰,布赫逃走的情况下,扛起重担,带着部落一起抵抗,直到支援赶到,没丢失一块草地。即使后来布赫又回来了,他也只是给了基本的供养,不再过多搭理。

    阿尔滨和赤那在秋天快结束的时候,听从了建议,把牛羊卖了大半。但是商队和石发的人手加在一起都不够,德格金就让左帐少出手一些,反正去年也是他们卖的多。

    而牧场是因为靠近归宁城的区域地势得天独厚,和险滩旁边一样不上冻,冬天也能放牧,但是今天的雪灾影响到了牧场,牲畜虽然没有冻死,但秋天囤的干草不够,就快要饿死一些了。

    我让黄天保把远叶叫回来,再把碧落把在城中的商会人员,都叫来公主府花厅。

    一番商量,定下了策略。

    左帐已经冻死的牛羊集中焚毁,防止天气回暖腐烂滋生疫病。再派人去右帐找阿尔滨部落借些干草回牧场。

    让赤那去说服牧场上的牧民宰杀过多的牛羊,左帐更是要如此,还未死的牲畜除了来年繁育的,趁着饿死前全部宰杀,留一部分过冬吃。

    另一部分由商会去城中用的上的店铺消化一些,剩下的大部分由远叶去游说归宁城的酒楼和人家,低价出售。

    还好天气寒冷,也不会变质。只是要人冒着风雪的危险把肉运过去。

    商议完后大家各自去忙碌,远叶也去打点冒雪出行的装备,她转身前我叫住她:“远叶,我不瞒你,陆怀水看过天象,接下来的一个月风雪都不会停,温度也会更低,你要是害怕,可以不去的。”

    “哦?是吗?”她双脚在地上一扭,转过来憨憨的笑:“我最怕冷了,公主把那件黑貂裘给我,我眼红好久了!”

    “你这丫头,敢惦记公主的东西了,那可是二公主托去归宁城办事的宋家人捎过来的,满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件。”福来瞧着她有些愠道。

    我看着这个和我一起长大,曾经日夜陪着我,同我待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丫头,已经长这么大了。

    圆圆脸也褪去了青涩,下巴尖尖,樱桃小嘴,眼睛干净明亮,在这大漠里为了我奔来跑去,也没沾上一点风沙。

    “福来,让人把那貂裘取来,再把那双虎皮羊毛靴子拿给他。”我对远叶宠溺的笑笑:

    “大姐还让人给我送来了个紫铜海棠花的手炉你也带上。”

    “哇!”远叶扑过来跪坐在我脚边:“公主对奴婢太好了,呜呜呜。”

    乌尔害怕她撞到我的肚子,看她离我两步就跪坐着挪过来才收回紧张的手,有些尴尬:

    “远叶为清水城辛苦,我也没什么好答谢的,一会就让人把王府我的那份香木银丝碳给你拿过来,你带上。那炭经得住烧,正好放在公主送的手炉子里。”

    远叶敷衍的谢他一遍,就跳着出门去了。

    有一个人自从远叶出门,背着的手就攥得嘎嘎响,想必是紧张,所以把手松开又握住,就像在握住自己跳动的心脏。

    我写完了一封信,那声音还在,我望着黄天保:“黄侍卫,你的手可要寻常大夫来看看。”

    “没错公主,属下想护送远叶姑娘去归宁城。”他从侧面出来站在我们面前弯腰给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答复,把拿着貂裘出来的福来都听懵了。

    “你的任务不是只有一个,保护本公主?”我放下笔问道。

    “是的,我的任务是保护公主,但是我的心想陪远叶一起去,她一个人我不放心。”他字字清晰,“大宗师”还是破功了。

    “她可不是一个人,除了带上足够的人手,和光也会陪着她一起呢。”乌尔明显是在逗他,和光就是张玄同的字。

    外人都能看出来张玄同和远叶像兄妹,只有黄天保这个呆子才天天没来由的为情所困。

    “王爷快别逗他了。”我假装白了眼乌尔,又对黄天保说:“去吧,我这天天在府中,冬日也不会出门,不会有危险的。”

    他跪下口头谢过,就冲去了,剩的乌尔在后面惋惜:“唉,他跑这么快做什么,我还说把我的那件大氅拿给他呢!”

    第二日中午远叶就要出门了,她带着车队出城先去牧场,再去左帐的部落。然后去最靠近归宁城的右帐休整一下,再往归宁城去。

    我以为她带的是空车,可是在公主府门口送她的时候,看到车上堆了鼓鼓一个个小包,上面还用麻袋和草盖着,最上面还盖了什么皮子。

    李仁达说那是城里居民,和城外刚形成小村落的村民,送到府衙和商会的。

    那天会议散了后,牧民受灾的消息就传开了。先是一个,然后是两个三个,结伴的村民和农人,驮着食物送过来。有他们囤的秋菜,红薯土豆玉米面,还有做好的饼子,腌制的咸菜。

    零零散散的也聚成了小山,曾经和牧民打架的江永现在是村长了,他放下麻袋,哈着白气对李仁达说:“留了些我们过冬的,其他的全拿来了。”

    被这粗糙瘦弱的汉子打动,城中也有居民和商人送来了许多吃的用的,德格金对着李仁达声音颤抖的说:“这在你们汉人里叫什么。”

    “《礼记》里说,‘君子贵人贱己,先人而后己’。”大概就是这样吧。

    布赫拽着来帮忙的阿希达:“看到没!看到没!”

    “看到了看到了,我一会回去再送他一只羊。”他挣脱开布赫,跑去拍着江永的肩膀表示道谢。

    “我可不要,这大冬天我拿什么喂羊。”江永连连摆手后退:“你可莫要恩将仇报!”

    众人欢快的笑起来,好像要去奔赴的是一场轻松的旅程。

    远叶检查好车队,来跟我告别。

    活佛让人送来了手钏护身符,侍从说是活佛开过光的,昨夜念了一夜经。

    江大夫送来了几瓶救急的药,和几副万一风寒受凉煎服的药。

    常大夫更是搬了一箱子放在车上,是带去部落应对牧民风寒和冻伤的。

    碧落不放心,又给已经裹的只剩眼睛的远叶,带了一个兔毛围脖,红着眼嘱咐黄天保一定要护住她。

    张玄同先来搭话:“放心吧,碧落姑娘,有我在呢!”

    黄天保挤开他,把生好炭的手炉子放到远叶手里,把她塞进马车,对着碧落和我的方向:“放心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她少一根头发。”

    “呸呸呸,你这说什么丧气话。”张玄同跺脚反驳,推他一把,可惜黄天保身子一躲,没搭理他,骑上马走了。

    气的张小公子在后面哎呀哎呀的要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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