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开荒
秋天来临，草原上的牧民开始紧锣密鼓地收割草料开始打草，为漫长的冬天做好各种准备。
清水城外，已经开垦出错落的的几片土地，有妇人蹲在地上用铲子将土块研磨的更碎适合耕种。远处的农人一些弯腰割去荒地上的野草，随后有李仁达带领的兵士挥着锄头挖地，高高扬起的锄头使劲落下嵌入土地，再使劲一翘，混着杂草的根的土就被翻起一大块。
我叫来李仁达，他满头大汗，身上的短衫早已经被浸湿了，他晒得黄黑，撑着锄头，满手满头的灰，哪里看得出是个读过书的副都尉。
我问他：“这么平坦的地方，怎么不用直辕犁，公主府里就有，叫人去取，可以加快进度。”
李仁达擦着汗，接过乌尔递上去的水袋痛饮一口：“公主有所不知，这荒地从未长过粮食，自从有这片土地开始就是一直保持原始的状态。土下草根树根石头交错，犁齿很容易被草根绊住或被石头撞断，只用锄头硬翻一遍，剔除草根，种上一年，以后就可以训练些耕牛，用犁了。”
碧落指着开垦出的那些荒地，说：“这是李大人带人来挖的，又让人用耒耜翻了几遍，剔除容易复活的草根。但这地要想种庄稼还是太瘦了些，还好草原上牛羊马的粪肥多。”
她看着远处吃草的牛羊，继续说：“按照沙伯教的把粪肥分类预先掺进土里，一起再翻一遍土，润上一遍水。等到冬天下了大雪，春天雪水融化，肥就会随着雪水渗透进土壤里，地就变肥了。”
说话间，有几个孩子从远处往我们这里走来，他们扯着衣摆的边，篼着些粪块，拘谨的低声问道：“碧姑娘，这是我收的羊粪，想，想换个玉米饼子。”
碧落示意身后的婆子过来，给那孩子拿了两个玉米饼，孩子们高兴地跑了。
只剩下另外一个小男孩，带着一个更小的女孩，眼神怯怯，把众人都偷偷观察了一遍，跪在乌尔面前，头却偏向我微微抬起，问到：“我我可不可以换个活干？”
乌尔“嗯”的疑惑了一声：“你几岁了？”
那男孩说：“大概九岁了。我妹妹六岁了。”
那男孩都夏天了，脸上还皴出了口子，衣服破烂，也没有穿鞋。
小女孩衣服也破旧，但倒还算干净，脸上也有几道浅浅口子。脚上穿的鞋，不知道是将牛皮还是羊皮，粗糙缝制了几针就套上脚了的。
她眼睛清澈懵懂，不像那男孩，岁数不大，眼睛里却灰蒙蒙的都是绝望。
碧落围着他们转了一圈，蹲下来跟男孩说：“你撒谎，我看你也只有六七岁！”
男孩明显有些慌乱：“我我，我应该八九岁了。”
“那到底是八岁还是九岁啊？”李仁达在一边问。
他又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我真的不知道，没人告诉过我。”
乌尔弯腰拉着他起来，温柔的问他：“你是哪个部落的，你家人呢？
他垂着头回答：“我是牧场上的，我只有爷爷和妹妹，但是他去年死了，我就只有妹妹了。”
“你爷爷没有告诉你几岁，没给你取名字吗？”碧落又问道
他沉默了一会，继续应答：“他是个哑巴，也听不见。”有眼泪从他的脸上滑落，小女孩看哥哥哭了，也突然哭出声来。
碧落显然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赶紧拿着手帕给两个孩子擦眼泪。
李仁达对着我们说：“属下想起来了，牧场上有个老头，自己没有牲畜，只有两个小孙儿，带着他们奔波在各家帮忙找丢失的牲畜，去年冬天死掉了，还是德格金派人去安排的后事。”
“我们太小了，牧场的活干不了，有好心的人也只能收养我，养不了妹妹了，可是我不能丢下妹妹。”他勇敢的对乌尔说：
“我还不能放牧，但是我可以捡粪，我手脚麻利，只要每天给我和妹妹一顿饭。”
乌尔半蹲下来，和他平视：“我管你和妹妹三顿饭，你可愿意学种地？”
他看着乌尔靠近的身体，赶紧往后退了两步：“种地？种地我不会。”
但他想了一下又赶紧接到：“但是我愿意，我会好好学。”
他摸摸男孩的头：“你以后就叫扶光，妹妹吗？”，乌尔说着看向我：“公主觉得呢？”
我听着这声音似山间清泉，看着他好像一个心软的青莲谪仙，突然有些心动：“那就叫云潜吧。”
然后看着两个孩子，跟碧落说：“把扶光送到田伯那里，云潜带回公主府交给福来。”
有了名字的扶光赶紧又带着妹妹跪下磕头，问我：“公主殿下，以后我还能见到妹妹吗？”
李仁达先笑出来：“你们又不是卖身，你若好好干，想见妹妹了自然可以跟我说。你们以后不仅能吃的饱，还可以学一门本事，还不赶紧谢谢公主和郡王。”
先让碧落带两个孩子去吃顿饱饭，收拾一下。
在李仁达的陪同下，我和乌尔继续去了黄河冲出的滩涂边，找到了蹲在地里的沙伯和田伯。
我问这地里明年可以种什么。
田伯上前回答：“今年垦出的地不够大，但是明年开春可以种玉米和大豆，图拉河的河水也方便灌溉。险滩那里也可以种玉米，土豆，番薯。”
沙伯也上前行礼：“其实我和老田在李大人安排下，转了整个部落，发现中间的靠近几个大泉眼的那片荒原非常适合种麦子。尝试垦了一块已经播下麦种，就等春天看看成效。我们还在一些散落不成片的地尝试种了些葵菜和萝卜，明年可以种些豆角尝试一下。”
“这边也有孩子经常来换东西吗？”我继续问李仁达。
“是的，有时候也会有牧民家的妇人来和公主府拨来的仆妇换些东西。”他答道。
“今晚传令下去，禁止和牧民换东西了。”我对带着扶光赶来的碧落说。
“啊？”周围人都吃惊看着我。
碧落赶紧解释：“我计算过他们拿来换东西的粪肥远超过肥料的效益。”
“我知道，以后来换物品的全部折成现钱。你让二位老伯和李仁达商量一下粪肥定价多少合适。”
“你今天回府和福来商量一下，把公主府库房生活品中拨出一部分出来，在公主府前的长安大街租下一个铺子，改成杂货铺，公主府中多出来的牧民缺的都可以拿去卖。”
乌尔感激的看着我，赶紧补充道：“也卖技术，接到打铁之类的活让府中的匠人去，若有牲畜生病也可拿钱，买府衙的军马医去看。再在杂货铺对面开一家收购草原特产的商行，牛羊奶制品，皮子都收。”
我和李仁达齐齐看向他，好家伙，这病秧子看起来没少惦记公主府和清水城衙门。
接过他的话：“对，按照郡王说的办，若是有人拿牛羊来换，也拒绝。先让他去对面商行卖了他的牲畜，给他银子，再让他去杂货铺用钱买。”
乌尔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用意，满眼温柔看着我：“恪靖，你真是太聪明了！”
我哼了一声也没忍住笑了：“郡王殿下也是足智多谋吗！”
最后对李仁达和碧落说：“大体就是这样，你们继续讨论些细则出来，报给我，然后尽快落实下来。”
秋风有些凉了，晚上回到公主府看着扶着头咳嗽的乌尔，我让福来安排厨房今天晚上炖个鸡汤，加些我陪嫁中的天麻，再起个铜锅涮羊肉。
我哄着乌尔喝了鸡汤，告诉他这可是治疗头疼的秘方，然后正坐在热气腾腾的铜锅前准备开涮羊肉，就听到门口来报，远叶一行人回来了，还带了好多人和货回来。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我正高兴他们回来的及时，让侍女赶紧让厨房加菜准备晚饭。
但我还没起身，我的第一侍卫黄天保突然飞快地窜了出去，然后一眨眼他又飞快地回到我身边，端立着，好像完全没动过一样。
乌尔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或者说这府里除了远叶那以为自己是单相思的傻丫头，都看懂了这位大宗师的心思，就开口调侃道：
“听说跟来了很多货和人，你怎么不跟远叶帮忙安排一下。”
黄侍卫面不改色，声音镇定的回道：“启禀郡王，我的任务是保护公主。”
很好！就算天启山的雪崩下来，都有黄天保的嘴顶着。
我刚吩咐福来让厨房加菜备饭，就听到远叶的声音比人先闯进来：
“公主，奴婢不辱使命回来啦！”她还是咋咋呼呼的性格，知彤倒是更沉稳了几分。
德格金搞了一身道袍一样的衣服穿在他魁梧的身上，据说这是他从一个甘肃去归宁城游玩的学子身上抢来的蓝衫。
他听说李仁达在府衙筹建商行和杂货铺，好家伙，饭也不吃了，要去跟他显摆。
可惜了，他不知道李仁达不是个粗鲁军汉，人家祖父是礼部尚书，全家都是文臣，他虽然参了军，但也是进士出身的儒将。
当时可是穿着御赐的进士服，簪花打马游街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