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巡视
第二日我带着黄天保和远叶，李仁达和德格金陪着乌尔，我们从公主府轻装出发，骑着马穿许多老人抱着小孩就那样蹲在路边，在城里转了几圈。偶尔有牛羊悠闲的出现在城里，随意在城中产生粪便，整个城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味道，都快给远叶臭哭了，根本不敢张嘴插话。
我问李仁达，为什么杜临将城中管理成这样。他赶紧拱手替他的上司和兄弟解释：“清水城衙门的主要责任是军事巡防，时刻注意漠西边境的动向。城中事务是王府来管。我们曾经尝试开了几个商铺，但是根本没有人去，百姓没有钱，都用牛羊换，换到最后又成了物易物。”
德格金扬手抽了一鞭子李仁达的马：“你还敢说我们，他们弄的那商铺根本没有商队来，我们要的他们没有，只有一堆没用的破烂，要不是我西达鲁的百姓跟他们换，他们肯定把下半年府衙的口粮都赔光了。”
“我们部落的子民除了打仗，只会放牧，之前放牧的牲口都被父王几年仗耗光了，来了这清水城，子民辛苦放牧还要给朝廷交租金，剩下的也只够果腹了。”乌尔在一旁惆怅道：“我们也知道要发展商业，但是根本没有商队愿意来，我们也没有会经商的人，人才也不愿意来动荡的漠北。”
“动荡怎么了，王亥不就是拉着牛车穿行在动荡的部落拉出了商朝？吕不韦还专门往……”插嘴远叶还没说完，哇的一声臭吐了出来。
我们又沿着城外往草木水场去，天苍苍野茫茫，成群的牛羊，骑在马上的汉子们以及不远处帐篷前做饭的女人们。
牧场和城里的情景判若天上地下，但实际上都是一样的穷困。
德格金带我们来到一个略大些的帐篷，那也是鲁尔达的一个王族的旁支，我们来到主帐，主人赤那请我们用饭。望着满桌的肉食和奶茶，我喝不惯奶酥茶，远叶从马背上拿出带的茶叶，沏了一壶，也分给众人品尝。
赤那眼前一亮：“德格金，这绿色的比你家那红色的好喝！”
德格金把杯子里的一饮而尽，咂摸了两下：“没尝出来，姑娘再给我来一杯。”
李仁达嫌弃地说：“这是茶，要用品的”，说着就要端起眼前那杯优雅做个示范。谁知道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把他的杯子抢过来，倒进了嘴里：
“嗯，这下尝出来了，好喝。”
随即有做作地学着李仁达的动作把杯子放回他面前：“哦，不对，我又说错了，是品出来的。”
李仁达气急败坏，众人哄笑，直到远叶又重新沏了茶来。
乌尔看我什么都不吃，从包里拿出公主府做的烧饼，用小刀从中间轻轻破开，再把奶酪和羊肉片出薄片，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纸包，里面竟然是晶晶草。
那是我连盆带土从京城带过来的，初来几日吃不下饭，福来就把晶晶草摘几片拌在肉里给我吃。他倒是学得快。
他把做好的四不像肉夹馍递给我：“我娘不直接吃肉，都是把奶酪和肉夹在一起吃的，你也试试。”
“郡王，原来那盆里的晶晶是你薅的吗，早上差点没把福来嬷嬷气背过去。”远叶一边给大家续茶一边说道。
我吃了一口馍，细细咀嚼，又夹了块羊肉尝了尝，对着站在帐篷门口的人喊：“天保，你来尝尝这肉有何不同。”
我话一出口，皇天保就把剑抽了出来，护在我面前，警惕地看着众人，吓得还在学李仁达的德格金的茶差点全撒了。
“不是有毒，你尝尝这肉似乎和我们在京城吃得不太一样。”我赶紧解释道，远叶立刻放下茶壶，屁颠颠地挑了一块最大的羊排递给他。
皇天保收回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冲大家赔礼，红着脸接过远叶手里的羊排，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我问他如何？
他说：“这羊肉看起来只是简单烹煮了一下，却一点不膻，奶香浓郁。”
秋叶是汉人，饮食清淡，几乎不吃牛羊肉，听了黄天保的话，由于一会狐疑地拿起一块肉，小心尝了一口。
“真的没有怪味！”远叶咋咋呼呼欢喜道。
赤那的妻子查苏笑道：“当然了，我们鲁尔达的牛羊都是最美味的。”
李仁达挣脱开非要对着他敬茶的德金格：“我也发现了，都是大漠，鲁尔达人的牛羊更好吃些，尤其是羊肉，甚至比归宁城的更好。”
乌尔看着我，眼睛亮晶晶地开口：“我知道！”
他得意地开口：“我娘在我们刚搬来这里时，就发现了这片牧场上的不起眼的杂草灌木都是中原常用的药材，柠条、甘草、金银花、无根草、黄芩等等，再加上图拉河从天启山来，清澈纯净，牧场上还有许多泉眼。所以这些年来我们部落的牛羊肉，尤其是羊肉，味道越发鲜美。”
赤那笑道：“王上懂得真多，不过这羊越来越瘦，缺了些油脂。”
众人又开始笑闹起来，我心中逐渐有了思索。
饭后我们爬上了土默川靠着清水城的天启山，看到远处的黄河奔腾。李仁达介绍道：“那一段黄河非常湍急，冬天竟也时不冰封。”
我望着山下的城池和草原：“那黄河带来的淤泥形成的滩涂定是非常肥沃吧。”
远叶接话：“那可以种菜啦！”
我牵起乌尔的手指向远方：“你看，这么富饶的土地，你的部落却过的这样凄惨，我们要不要再努力一把试试。”
他看着我，眼里光彩湛湛：“谢谢你，恪靖！”
第二天，巡防的杜临回府，我召他来公主府。
晾了他一会，他惴惴不安开口：“公主有何吩咐？”
我打量着他，看起来风尘仆仆，靴子上还满是泥土，应该是刚到衙门口听到通知立刻就过来了。我心中的火气散了些，缓缓出声：“杜大人忙于军务，自然是恪守职责。但是如果不上心民生，不教化百姓，如此万一金帐王庭打过来，还未应战，百姓就跑光了，难道要守着一座空城。”
他跪下磕头谢罪，我自知这火不能发在他身上，乌尔亲自扶他起来，看座上茶。
我把乌尔写给父皇请求解除漠北部分封禁，准许开垦草原和荒原的折子递给他。并让他也详细写一份清水城民生实况，连着我写给父皇的密折，一同用最快的方式呈到京城。
他打开折子看完说：“我和念山（李仁达的字）也上过解除部分封禁的折子，也尝试过去归宁城贴告示，让流民来清水城，但是没有成效，那些流民宁愿在归宁城乞讨，也不愿往更北边来。”
我了然的说：“不以利诱之，空谈让他们来，他们只是穷不是傻。更是因为穷所以更不敢来漠北赌一把，半个月的路程，很可能就死在路上或被金帐的散兵抓走。”
乌尔接着说：“我和公主已经想好应对之策，杜大人，我们一起去王府详谈吧，毕竟这事需要部落的贵族和你的士兵一起配合。”
一个多月后，京城的旨意就到了，批准了鲁尔达开垦的请求。父皇还让来使给我带来两枝干枯的树枝，上面挂着几个半红半青的果子。
我认得出来，那是海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