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再给我来一碗
过了不知多少时辰,柳天二人终于是在天黑之前追上了大师兄的步伐,来到了一处破屋前面。
屋门紧闭,隐隐有一道金色咒文环绕着禁闭的庙门。那是大师兄释放的“闭门咒”,不是特定的人或修为比大师兄高,都是不能打开这屋门的。
看来大师兄是真的怒了,柳天心里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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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星沉,暮去朝来。
随着远处再一次的东方既白,“吱嘎”一声,屋门打开了。
西言负手,从小庙里缓步而出,瞥了一眼跪在门外的柳天,和在躺在柳天大腿,已经睡着,但依旧紧握柳天手的如鸢。只是淡淡的说道:
“走吧。”
一行人依旧无话,伴随着风吹落叶簌簌的声音,踏上了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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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似是已经消气了,柳天想到。
但他依旧无法原谅自己。
见几人只是低头走着,如鸢像是要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开口问道:
“大师兄,你头上的发簪哪里去了?”
柳天也是注意到,原本大师兄头顶的发簪却不翼而飞,同样询问道。
很生硬的搭讪,但却很有效。一路无话的大师兄也是开口说道:
“哦,你说那发簪啊?让那魑老鬼拿去了,还有这个。”
西言举手,展示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随即便打开了话匣子。柳天也适时的接话,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接这话的话,这一路,一行人也要当做两行人了。
“本来吧,我认为只要给了那魑老鬼半本秘籍就够了,可谁知那魑老鬼竟是一点也不知足,一定要我身上的两件宝物……我是想让那瑶瑶拿上一些盘缠走的,不知怎的,她就知道我身上的那两件宝物,于是……”
西言滔滔不绝的讲起魑长老为何想要这两个宝贝,又讲到瑶瑶因为没有得到两件宝贝恼羞成怒,不知不觉间,天就黑了。
一行人已经离开鬼狐门的山门几十里。再往东走几日,不出三百里,便是大昱与西流国的边境了。
“去找一个歇脚的地方吧,今日就此歇息。”
一行人白天并未走出多远,只是鉴于柳天昨日跪了整整一夜,为了照顾柳天,早点休息罢了。
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一块巨石屹立,四周空旷,并无遮蔽。
“就那里吧,视野好,还能遮风避雨。”
到达巨石处,几人便收拾起了行李,忙碌了起来。
火苗渐渐升起,西言盘腿坐在不远处的巨石上,闭眼修炼,说是要警戒四周;如鸢一点一点的往火堆里添柴,顺便熬着一盆热腾腾的热汤,还有一些随身携带的干粮;而柳天,则是出神的盯着火堆,把玩着手里的东西,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天哥儿。”如鸢的声音打破了柳天的思绪,“想什么呢?饭已经热好了。”说着便向柳天递过来一碗热汤。
那是稍早的时候,一行人在路边小河抓的几条小鱼,与随身携带的一点酱菜熬煮的鱼汤;不说多么鲜美,蘸着随身携带的干粮,也终归是能填饱肚子的。
柳天沉思的望着手中的热汤,只是端着,却未曾食用一口。
氤氲之气逐渐消散,柳天起身,走向西言的方向。
“大师兄,吃点东西吧。”柳天将手中的鱼汤递出,抬眼望向巨石上的西言,“总是修炼也是不好,这都好几天了,大师兄为了我们的事也是没有好好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
西言睁眼,见是柳天递过来的鱼汤,没有接过来,只是笑笑,似是打趣道:
“怎么,还是怀疑鸢儿?或是怀疑师兄我?怕有人给你下毒?”
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柳天赶忙摇头摆手,说道:
“你说笑了大师兄,怎么可能呢?我以后再也不会产生那种想法了。”
似是察觉到了那一丝慌乱,西言轻叹一声气道:
“算了,师兄不管你怎么想我了,毕竟有的时候,师兄确实是对你太过严苛了。”
见柳似是要辩驳,西言抬手打断,望向深邃的夜空,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确实是不会管你究竟是怎样想的我。”
“因为你母亲于我有恩,为了报恩,才一次又一次的帮助于你。”
“你明白这一切,于是你对我心生芥蒂,总觉得我是有利可图。”
“我不反驳。”
“因为我确实是这样做的。”
“可柳天,你有没有想过,这世界真的有那么一个人。”
“哪怕是你身居高位,手底下有了一群阿谀奉承之辈。”
“哪怕全天下的人都不相信你,哪怕师兄我也背叛了你。”
“也一定会有一个人,会在你背后默默支持你,不会背叛你。”
“你明白,那个人究竟对你抱有怎样的情感,可你却不想承认。”
柳天内心“咯噔”一下,他明白,西言说的到底是什么,也明白那个人到底是谁。
但是他不想,也不敢承认。
“我……”柳天张口,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呵呵,你看,你不过是不敢承认罢了。”西言望着柳天局促的神情,笑道。
“既接受这份情感的好意,又不想回应这份情感。”
“既不想失去这份情感,又不想让这份情感更进一步。”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西言停顿片刻,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望向柳天:
“还是说,你在利用这份情感?”
西言的一番话,结结实实的刺痛了柳天的心,令柳天汗颜。这是第一次,有人将他内心最真实也是最自私的一面,当面讲出来。
西言的话如同镜子一般,反射出自己那颗肮脏,腐烂的内心。
想到自己与如鸢一次又一次的出生入死。
想到她是那么的相信自己,不惜用自己的名誉,自己的前途,甚至是自己的生命来保护自己,毫无怨言。
而自己呢?却是如此的功利,甚至因为一点小事,开始怀疑自己口口声声说的“最珍重的人”。
一次又一次的辜负誓言,辜负如鸢,甚至辜负了……曾经那个在西山上……单纯的自己。
我这是怎么了?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此番就当是师兄最后一次劝你,日后,你不论怎么想,师兄我都不会劝你分毫。”
“就当是师兄最后一次,为你母亲做事了吧。”
话必,西言起身,跳下巨石,拍了拍还在呆愣的柳天,自言自语,又像是一番忠告:
“君不负卿,卿不负君;纵卿负君,亦不负君。”
说完,西言挥手,向着正在熬汤的如鸢喊到:
“鸢儿,还有没有鱼汤了?快给师兄一碗,师兄都要饿死了!”
“呵呵,大师兄,你看你着急的样子,别着急,鸢儿这就给你盛一碗。”
望着不远处的二人,又望向手里热气已全部消散到鱼汤,柳天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柳天抬手,将手中的鱼汤一饮而尽。
而后柳天高举手中的空碗,快步走向正在喝汤的如鸢。
“还有我,鸢儿,再给我来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