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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曾经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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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原本一边喝汤一边听着柳天“讲故事”的西言,终是没绷住,将嘴里还未咽下去的鱼汤喷了出来。

    鲜美的鱼汤,混杂着一点口水腥臭,毫无征兆的糊向了柳天还在亢奋的脸上。

    柳天被突然喷过来的鱼汤弄的有些许发懵,他刚想发火,却看见面前的西言竟是捂起了肚子,笑了出来。

    “哈啊哈哈~~”西言一改往日不苟言笑,此时竟是对着柳天肆无忌惮的笑了出来。

    西言这是怎么了?柳天有点纳闷。

    不会是西言发现被自己戳穿,像那老熊一样,开始歇斯底里了吧?

    柳天没打扰西言大笑,只是默默的等着他,但这时候的柳天,眼中已经没有太多愤怒,反而是有一点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洋洋自得的模样。

    半晌,西言终于是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而后抬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眼前柳天依旧倔犟的脸。

    “小天,你的想象力当真是如此丰富啊!”

    柳天被西言拍了脸,刚刚涌起的一丝胜利感顿时就被挫败,眼里重新升起愤怒的火苗,沉声问道:

    “哦,大师兄何出此言?”

    西言抵膝起身,拍了拍酸痛的后腰,随意的活动了一番。

    随后又缓缓蹲下,与柳天说道:“就先从你所谓的‘破绽’一点点的跟你说起吧。”

    “柳天,你说你发现如鸢背叛你,我背叛你,是因为如鸢她不怕昨日小庙内的满地碎尸。可是?”

    “正是,西言师兄,你要怎么解释?”柳天回答道。

    西言并没有急于解释,反而是自顾自的接着问道:“柳天,那你知道这几年来如鸢为了你都做了什么吗?”

    柳天不屑,好似这是一个鸡毛蒜皮的小问题:“不知道,怎么了。”

    “噗”西言突然又是大笑,像是非常满意柳天的回答,可却又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哈哈哈!没想到我西言有一天也是认错人了。”

    随后,西言拂袖起身,拍了拍没有沾染一点灰尘的衣服,不再与柳天平视。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夜空中,柳天突然感觉到脸上竟是火辣辣的痛,回过神来才发现,竟是西言用他佩刀的刀鞘,抽在了自己的脸上。

    “你!”柳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抽的莫名其妙,刚想起身反抗,却发现自己脑袋上似有千斤重担,根本起不来。

    是西言反手握住佩刀,肘关节压在刀鞘,肩臂发力,用刀鞘狠狠的按住柳天的脑袋,将他压制的动弹不得。

    “别急,你看你,着急什么。”西言笑着看着被自己刀鞘死死压制着的柳天。

    一点金光从柳天反绑着的手中闪烁,那是柳天的“致命一击”发动的前摇。

    但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这一声比刚刚那一声还要大,柳天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失去了掌控。

    原来是西言发现了自己的意图,探步上前,左手用力按住柳天的脑袋,右手的佩刀顺势抽出,又一次使用刀鞘,精准抽打在柳天的右手腕,将柳天准备释放的“致命一击”打断了。

    “好啊,小子,竟想着杀了你师兄。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你也不想想,你这一招要是给我打死了,你还能得到你想要知道的东西了吗?”迎接柳天愤怒面庞的,依旧是西言的笑脸。

    两次被打,柳天的怒火已经达到顶峰,但此时他却冷静下来了,并没有趁机爆发,只是压抑住自己的冲动,像是火山喷发前最后的安宁。

    柳天咬牙说道:“那柳天先饶西言师兄这一次,在此洗耳恭听。”

    “那好,那我今天就跟你小子讲讲,好好拷打一番你那猪狗不如的内心。”西言突然正色,说道。

    “小子,你可知当年你到底是怎么来到鬼狐门的,又是怎么求爷爷告奶奶的求我收留你的?”

    “呵呵,西言师兄,以前的事不要再提,当年是因为我无处可去,迫不得已才来这山门投奔的你!”柳天说道。

    西言见状,竟是又笑了出来,连说三声“好”。

    没等西言笑完,就又听“啪!”的一声,这下柳天终于是看到西言出手,不过虽然柳天察觉了,但依旧没能逃过去。

    “西言!你当真以为我好欺负?”柳天终于是忍不了了,一个蛮力挣脱西言的束缚,从地上蹦起,将西言顶的连连后退。

    柳天想要与眼前的西言拼命,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解开反绑着的双手。

    “柳天啊柳天,你当真是寡情寡义,罔顾我多年来对你的照拂,罔顾你母亲临终前的托付,罔顾这几年来如鸢任劳任怨!”西言也怒了,右手向后奋力一甩,竟是将刀鞘甩出,将佩刀露出来。

    随后就见刀锋呼啸横扫,在空中画了个半圆,将刀尖抵向柳天脑门。

    被刀尖抵住脑袋的柳天怒极反笑,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原本已经暗淡的金光从反绑在背后的手中迅速升腾而起:

    “那我倒是要听听,我到底是为什么如此不堪?”

    剑拔弩张,就好像在下一瞬间,对峙的双方就要打了起来。

    见两边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如鸢也是着急了,赶忙上前准备劝架。

    一边是自己的恩人,另一边则是自己的发小。

    偏向谁也不是。

    一边是武者境界的修炼者,另一边则是有着可以秒杀修炼者的奇遇。

    如鸢站在中间,着急的就要哭出来,左右为难。

    “扑通”一声,就看见如鸢突然跪倒在地,但双手,却又紧紧的抓着两边的衣角。

    一边是一直帮衬自己,长兄如父的大师兄。

    一边是两小无猜,休戚与共的青梅竹马。

    “大师兄……天哥儿……不要这样……求求你们了,不要再这样了……”泪水从眼眶中涌出,如鸢哭着说道。

    望着泪眼婆娑的如鸢,西言似是有些松动,但却依旧紧握刀柄,虎口竟是被握得发白。

    如鸢的哀求一直在耳边响起,半晌,西言终于似是有些不忍,放下了手中的刀:

    “好!我今天就给如鸢一个面子。”

    “柳天,你小子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如鸢她不怕那碎尸吗?”

    “我今天就告诉你为什么。”

    “因为鸢儿,她见过比那般场景,更加血腥的地狱!”

    听西言这么说,柳天突然一怔,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些模糊的记忆。

    “柳天啊柳天,师兄我一次又一次的给你机会,暗示你。”

    “本以为只要给你会想明白,没想到你是错的这样彻底。”

    “可笑我一直欺骗自己,认为你还是那个重情重义的少年。”

    “却不知原来你早就忘了鸢儿为你做的一切,忘了你母亲对你的嘱托。”

    “忘了师兄我一直以来对你的期盼。”

    西言反手将刀收回刀鞘,食指指向柳天。

    随即,西言深吸了一口气,对柳天说道:

    “你当真是忘了那个雨夜,你与如鸢是如何从地狱逃到鬼狐门的了?”

    突然,柳天神色一震,原本愤懑不平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

    西言似是察觉柳天眼神中闪过的那厮慌乱,竟是转怒为笑,呵呵笑道:“好,我这就告诉你为何,因为你当初像一条死狗一般,趴在如鸢的肩膀,让如鸢背着你走了几天的山路,才来到鬼狐门。”

    “因为如鸢见到我后,放下架子,求我给你寻一付治你眼睛的药。”

    “因为你根本就没有看见,你们村子经过一整夜的屠杀后,第二天混杂着血水与泥水的人间地狱!”

    “柳天,你不是问为什么如鸢不怕吗?因为她经历过的,过比那点碎尸,更残酷,更血腥。”

    “如鸢为了不让你看到你们村子的惨状,不眠不休的将你背出村子,背到山门。”

    “你倒是心安理得,趴在如鸢的背上享受着一切。”

    “就好像如鸢帮你是她的义务一般,理所应当,然后毫不犹豫的忘掉这一切。”

    被西言一顿训斥,柳天的回忆如潮水一般涌向心间。

    西山上二人的海誓山盟,雨夜里母亲的临终托付。

    以及那个趴在鸢儿背上,如大师兄所言一般像死狗一样,心安理得享受一切都自己。

    自己竟是全都忘了。

    不仅全都忘了,自己竟还将鸢儿因此产生的后遗症,当成所谓的破绽,去攻击,去诬陷鸢儿与大师兄。

    鸢儿没有背叛自己,大师兄也没有背叛自己。

    是自己,背叛了自己。

    “我……”柳天汗颜,竟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呵呵,你终于想起来了?你当真还是有点良心?还是你被揭穿后的羞愧?”西言并没有管柳天的尴尬,依旧嘲讽道。

    此时的柳天已是没有脸面直视西言,眼神空洞,只是怔怔的盯着地面。

    “我已经仁至义尽,完成了你母亲对我的托付了。”

    “我再也不会管你。”

    “你好自为之。”

    西言甩下最后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一直无话的如鸢抬手,似是要阻止西言离去。

    可西言却并没有停留,背起自己的行李,像是没有听到如鸢的声音一般,独自远去。

    如鸢望着离开的西言,起身,想要追求;但随即,如鸢回头望了一眼依旧跪地的柳天,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

    不过很快,犹豫散去,如鸢并没有追上去,选择留在了柳天身边。

    如鸢骨白的小手轻轻的握住柳天的手,温润的感觉顺着双手爬向柳天的内心。

    “没关系的天哥儿。”如鸢的双手握紧,“鸢儿原谅你了。”

    那抹温柔终是将柳天铁似的内心凿开,触碰到柳天心中最脆弱的一面。

    此时此刻,柳天终于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么离谱。

    离谱到让自己失去了友情,又差一点失去如鸢。

    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愧疚的泪水围着眼眶打转,可一切却是无法挽回了。

    泪水终于落下,紧跟着是“砰砰砰”三声响。

    柳天跪地,向着远方西言离去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大师兄,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可远方没有任何回应。

    “是我薄情寡义,辜负了大师兄,辜负了鸢儿,也辜负了我母亲!”

    只有风声吹过,带着柳天的忏悔,吹向远方。

    “大师兄,原谅我这一次吧!”

    吹向远方的忏悔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终于,柳天撑不住了,趴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大师兄似是不会原谅自己了,自己就这么亲手赶走了多年来无私帮助自己的恩人。

    泪水打湿了土地,沙土吸进了鼻腔,剧烈的咳嗽带着鼻涕流出,却依旧没有停下哭泣。

    “天哥儿……”如鸢望着眼前埋头痛哭的柳天,眼神中满是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如鸢只能将手搭在柳天背上,安抚道:“天哥儿,你先起来吧,我们赶快追上大师兄,只有先追上他,才有机会得到大师兄的原谅。”

    “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天哥儿。”如鸢突然表情严肃道,“天哥儿,你都已经辜负了大师兄对你的期待,现在最主要的就是积极去取得大师兄对原谅,而不是在这里跪着,做一些自我感动的事!”

    这是如鸢第一次对柳天说这么重的话,但确实很有效。

    劝了半天,如鸢终于将柳天劝起,搀着柳天,向着西言离开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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