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谎言——贪婪（三）
见少年低头不语，少女的手又一次抚在少年褐色的发丝上；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少女的眼神里是格外的柔情，超越了血缘，像母亲一样，包容，慈爱。
良久，少女拉起少年的手：
“走吧天哥儿，莫要让大师兄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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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小庙。
见柳天二人渐行渐远，西言终于似是松了一口气。
抬手轻抚正将脑袋搭在自己肩上的瑶瑶，柔声：
“瑶瑶，师兄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瑶瑶俏皮的蹭了蹭西言的脸道：“当然可以了师兄。”
西言正色：“好吧，那我问了。”
“瑶瑶，你真的喜欢师兄我吗？”
望着西言一脸的坚决与诚恳，瑶瑶噗呲一声，笑了：
“那当然了，大师兄，瑶瑶心悦于你，正如你心悦瑶瑶一样啊。”
西言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呵呵，那瑶瑶，你答应师兄一件事，好不好？”
瑶瑶也是笑道：“当然可以了，大师兄，不论大师兄要求瑶瑶什么，瑶瑶肯定都会答应的。”
“真的吗？”西言眼色微动，手指轻抚瑶瑶发丝，接着低头耳语，“那……瑶瑶，你答应师兄，断了与魑长老的联系，好吗？”
越是温柔的声音，越是如同利刃一般，刺向了瑶瑶的耳朵，瑶瑶面色倏变，起身后退道：
“西言师兄，你在说什么呀，瑶瑶……瑶瑶并不是很明白呢……”
见瑶瑶并不承认，西言微微叹气，望向惊恐中的瑶瑶道：
“不要再玩了，瑶瑶。”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可怜的乞人，没有了之前的虚情假意的爱意，有的只是同情，漠然。
是……是什么时候让他知道的？
“哪……哪有啦，瑶瑶一直都是心向大师兄呢，绝不会做出背叛之事。”瑶瑶笑道，却是难掩尴尬之意。
西言望着眼前的瑶瑶，温柔之意像是化成水流出眼睛，西言轻揉瑶瑶头顶，接着说道：
“瑶瑶，当然是魑长老早就和我说过了，你是魑长老派来监视我的，我也同意了。”
西言的话如晴天霹雳一般震惊了瑶瑶，她怎么也没想到魑长老与西言竟是已经商量好了？
不是，你个老登，跟被盯梢的人谈好了，还叫我来盯梢干嘛？
眼见事情败露，瑶瑶原本惨白的面色终于不再装了，重新回归到了娇柔妩媚的状态，一脸娇羞道：
“哎呀，看来真的是斗不过魑长老和师兄呢。”
“不过，就算这是你与魑长老早就定下的约定又如何？”
“我现在就是魑长老的勾，魑长老叫我去盯住你，我就盯住你，哪怕是魑长老，也不会多说什么。”
瑶瑶把玩着自己的头发，笑盈盈道：
“而且西言，你不会想着只有你可以做我的靠山吧？”
“我与魑长老定下合作，以魑长老的身份，作我的靠山，不比你一个山门弟子好上许多？”
“对，我是背叛了你，但那又如何呢？我本就是一瘦弱女子，寻得一些强力的同伴不是正常的吗？”
“至于背叛？李三如此，老熊如此，你，亦是如此。”
“西言师兄，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也不瞒着你了。”
说着，瑶瑶从口袋中掏出那张传讯符：
“魑长老还说了，危机时刻，立刻使用此符。”
“若魑长老得知你起了反心，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除非你可以逃一辈子，否则就等着承受鬼狐门以及上宗的追杀吧。”
“怎么？西言师兄，你该怎么办？是要杀了瑶瑶不成？”
瑶瑶食指中指夹住传讯符，挑逗般将符抚扫西言的下巴，依旧是一脸的矫揉造作。
西言默默的听完瑶瑶的话，起身，走向了自己的行李。
头上的发簪青光微闪，只见西言从行李中拿出一叠大额银票，和一张通关文碟，伸手，递向了瑶瑶：
“拿着吧，拿着这些银票，向东，逃到大昱。在大昱找个地方，隐姓埋名，买几亩良田，就当是嫁人的资本，好好相夫教子，过好人生这最后十几年吧。”
很厚实的一沓银票，那一沓银票，是普通人辛苦几百年都赚不来的钱。
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存在。
可是对瑶瑶来说，不是这样。
眼神里闪过一丝贪婪，那是她那贪得无厌的内心作祟。
呵呵，一点银票就想着收买我，做梦。
虽然这些银票已经可以让她在大昱，哪怕是文州，都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啧啧，算你识相。”
抢过西言手里的银票，瑶瑶却并未动身，只是望向西言深邃的眼睛，眼睛里是止不住的贪欲：
“不过……这只是瑶瑶不去监督你的价格，想让瑶瑶离开，价格要更多的～”
西言被瑶瑶的一番操作搞得看起来有些无语，扶额叹息，似是没想到瑶瑶会如此不满足：
“行吧，你说，你还想要多少，才会离开此地。”
有戏，还能再敲诈他一笔。
环视一圈，瑶瑶并没有看见西言的行李里到底还有没有银票，只能再要一些其它值钱的物品了。
就比如……
刚刚头顶一闪而过，耀眼的青光；龙口衔珠，惟妙惟肖的发簪；与西言寒酸的行装格格不入的，一看就十分值钱的乌木手串。
“我还要它！”瑶瑶抬手，指向西言都在脑袋。
西言诧异的望向瑶瑶手指方向，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这个？你要我的脑袋？别开玩笑了瑶瑶。”
瑶瑶摇头，否认道：
“不是啊大师兄，瑶瑶怎么可能要你脑袋呢？”
“瑶瑶当然是要你头上插着的那支发簪啦～”
原来是想要自己头顶的发簪啊，我还以为是要我头上的那个脑袋呢……
不对，她是要我头上的发簪？！
西言原本紧绷的脸愣住了。
像是没有明白这女人为何突然的狮子大开口，一脸的不解。
“瑶瑶，师兄不太明白，你是要这个吗？”说着，西言指向了自己脑袋上的发簪。
瑶瑶笑道：“当然了，大师兄，瑶瑶自然是要那个发簪啦，怎么，大师兄是不想给吗？”
随即，瑶瑶摆弄了一下手中的传讯符：“大师兄若是不想给的话，就别怪瑶瑶给魑长老发消息了。”
沉默爬进了深夜的小庙，只能听见门外传来扫过落叶，簌簌的风声。
突然。
原本那张清冷英俊的脸，笑了，先是“噗呲”一声，随后是不加掩饰的大笑，笑得五官扭曲，涕泗横流；最后竟是笑的双臂环腹，上气不接下气。
就好像被识破诡计的小丑，又像是俯瞰愚昧生灵的神明，他笑得不加掩饰，笑得是那样的……令人感到恐惧。
“你……你笑什么？你答应我了，不许反悔的。”
瑶瑶被这笑容吓倒了，她从没见过西言笑得这样肆意放浪，从她记忆中，西言是一个清新俊逸，心智如炬，镇定自若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个被识破诡计的反叛一般，不顾形象，毫无忌惮的笑。
望着眼前的西言，瑶瑶鼓起勇气，再一次说道：
“西言，我和你讲的背后可是魑长老。”
“哈哈哈！我知道。”西言笑声未减，眼中神色尽是嘲讽。
“西言，我的目的是监督你来的。”
“哈哈哈，不要说了，我肚子疼。”西言的眼泪都出来了，似哭似笑。
“西言，你只要给我一些钱，和你头上的发簪，回去后，你不论做什么，我都不会报告魑长老的。”
“等等，等等，瑶瑶，你别说了，你真不要说了，你让我歇会……”西言笑得实在是太厉害了，竟是笑到岔气，俯身揉腰。
半晌，西言终于起身，眼中依旧是毫不遮掩的嘲讽，不过他依旧向对面的瑶瑶说道：
“瑶瑶，你确定？你确定要我这发簪？”
那是一种自上而下的嘲笑，像是猛虎嘲笑山羊无力的反抗，又像是游戏人间的神明厌倦了玩弄愚民。
瑶瑶此时也是一头雾水，更多的，还是对西言此时反常举动的一种无法掌控的恐惧。
这小子不会是疯了吧？不就是个玉簪吗？
突然，瑶瑶想起来那张传讯符。
那灵符，就像定海神针一般，压在了瑶瑶恐惧的内心上。
对啊，有魑长老，西言他就算是再反常，也要给魑长老三分面子。
贪念的本性终究是战胜了一切，瑶瑶点头，笑道：
“西言，你只需答应我的要求，之后你不论做什么，我都不会过问。”
心想这西言头上的发簪莫不是真的什么宝贝，怕不是让她知道了，所以才失心疯了？
“西言，你还想着装神弄鬼？今日这发簪，你是给也要给，不给也要给。否则……”说着，瑶瑶拿出魑长老给她的灵符，“我就将魑长老喊来，就说你这一身功法，是拜这玉簪所赐，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保下来！”
“西言，就一句话，今日你是给，还是不给？”
眼见瑶瑶似是要用掉手中的灵符，西言赶紧举起双手，作投向状，似是无奈又似是好笑：
“呵呵，给你，给你便是了。”
“嗯？”见玉簪就这么轻易的给了她，瑶瑶也是纳闷，本想着要经历一番讨价还价，但没想到就这么轻易的要了过来。
就这么给我了？
贪念就像冬眠醒来的熊一般，是没有办法满足的。
这东西对西言好似不是那么珍贵，肯定还能从这西言手里榨出更多好东西。
瑶瑶上下打量着西言洗的发灰的绿袍。
终于，她看到了西言手腕处的十八面神像手串。
“这个，我还想要这个！”瑶瑶手指手串，说道。
“呵呵，给你，都给你。”
“我还要钱！更多的钱！”
“可以，都可以，你还想要什么？”
“还有……还有……对了，还有柳天的那个玉牌。”
“行，没问题，等柳天回来，我就给你。”
怎么了？为什么他什么都答应了？瑶瑶疑惑，看向西言。
那依旧灿烂的笑脸，笑容似笑非笑，无喜无悲。
“你……你当真是都要给我？”瑶瑶有点忐忑的问道。
“当然了，都给你，全都是你的了。”
哪怕是贪心如瑶瑶，也察觉出那么一丝不对。
不对，非常不对，这西言肯定是有什么阴谋，他的东西不是那么好得的。
可又是哪里不对？以西言此人的脾性，做出此事是不可能没有阴谋的。是那发簪有邪异？还是……这西言真的不怕魑长老，或是要和我同归于尽？
这件事太反常了，反常的像是西言的平常一样。
依照西言的精明，他不可能不知道我有靠山。
除非……除非他也有靠山，比魑长老还要厉害的靠山！
否则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我的挑衅。
但转念一想。
自打自己进山门以来，就对山门内所有弟子都做过细致调查。
这西言自己早就知道他的全部底细啊。
只不过是一个西流城贵族罢了，一个小国的凡人王庭，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厉害的靠山。
他就是在装神弄鬼！他没有什么靠山。他就是在吓唬我，像以往那样！
想明白这一切，瑶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就好像这次争锋，是自己赢了一般。
“还有吗？你还想要什么吗？”西言的笑容不减，却是看的令人发怵。
但对面的瑶瑶，并没有被西言吓到，反而是一脸娇羞，魅笑道：
“大师兄，装神弄鬼自然可以吓道老熊，但大师兄将瑶瑶和老熊去比，瑶瑶还是有一些挫败呢。”
“大师兄莫不是不知道，早在瑶瑶上山门时，就已经调查了你的全部底细。”
“师兄不过是凡人王庭的一介小贵族罢了，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对抗魑长老的。”
“所以，大师兄的计划落空了呢。当然，如果大师兄心善的话，还有什么没有拿出来的话，瑶瑶自是一概接受呢。”
说着，瑶瑶望向对面的西言，一脸势在必得的样子。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没有如预料中一般的计谋揭穿的尴尬。
依旧是那看着让人发怵的笑容，依旧是眼神中无尽的嘲讽。
依旧是一脸的玩味。
“什么计谋啊，瑶瑶。”
“师兄说到做到，你要的东西，师兄肯定都会给你的爱。”
“只不过，想从师兄手里拿走的东西，不到死，就不要还回来哦。”
为什么要这样说？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瑶瑶不禁正色，重新审视眼前那个明明看着十分癫狂，却又好似无喜无悲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