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锻魂
早上吃过饭，门前木板上只写了锻魂二字。赵苛听到司徒登和他朋友在谈论，语气严肃。再看陆俊，大把往嘴里塞丹药。昨天光顾着数钱，忘这茬了。
从随身瓷瓶里倒出药丸，他和无珂分了些给纳泽。三人一块儿咽下，真的难吃。
董师父来了后没多话，直接开个幻境。进去后同样是漫无边际的黑色，各种星宿在头顶上转动。这便是卜字科要学的吧。他没多看，眼晕。
等所有人盘腿坐好，董师父的声音传来。
“宝玉虚凝，丹海不沸，不偏不倚，中阳安舒。”
随着师父的声音，赵苛双手放在下腹，头脑渐渐放空。这几句不知重复过多少遍，直到他失去了身体知觉，只留下意识存在。这滋味，好像无聊的梦，啥也没有。
师父念的变了，他浑浑噩噩的跟着走。眼前雾蒙蒙的光，越发明亮。不多时，某个类似月亮的玩意儿飘来。然后身体的感觉回来了。
不对，他没睁眼啊，怎么看见的？
“你们见到的，便是天魂。只有心神超脱时才会显现。刚开始锻魂，最忌讳心急。下面，让天魂的上阳之气顺着火脉到心鼎，之后是丹海。切莫着急。”
董师父再三强调后没了声音，赵苛努力不让自己睁眼。他老是想用劲儿，脑海里那团似有似无的光晕死活不动。
利用学过的法子调匀呼吸，想象自己是在等待好酒出窖，不急，要耐心。
等了半天，腿麻了。
那团光干脆消失，赵苛这个火啊。这算什么，不是说有凶险吗。正嘀咕呢，师父的手搭他肩膀上，那团光回来了。
他赶紧冷静，抛开杂念。
既然推不动，赵苛暂时无视自己的天魂，保持不动。这下他察觉到了别的。自己的心跳声好大，其他人呼吸的动静，打盹的声音，都听得到。
祖龙给人族的就是这个？照的人暖洋洋，倒是舒服。他头回喝酒的记忆可以媲美，虽然被打的屁股不能坐。
他手上那块玉温热起来，回应着天魂。赵苛稍微惊喜，好歹是真货。这下安心多了。
然后这光像瀑布那样劈头盖脸拍下来，赵苛重新失去肉体感觉，掉进无底洞那样。他吓的差点喊出来，却发现无法挣扎。在黑暗里他勉强默诵口诀，不去想自己哪头朝上，只保持自我就好。
他眼前浮现出广袤大地，这地上全是火，肆意蒸腾，还有隆隆的战鼓声。天魂的光显得渺小无力。
师父，这是哪儿啊。赵苛真的慌了。心知这不是真的，可这火焰酷烈快烤熟他了。
靠他最近的火焰扭动着凝结成实体，那张笑脸他万分欣慰。
牙颜踩在通红大地上：“吆，练的不错。这儿真暖和。”
虽然这样说，这四尾狐狸分明是盯上那团光了。赵苛立马记起妖怪喜欢吃天魂，跳着脚的要把光抓自己手里。
“哈哈哈哈，到底是我挑的，脑子清楚。别怕，你的妖纹是我给的，所以我能进来。不是想害你的妖。我可是你们半个师父，锻魂时我来辅佐。这里是你的心鼎，热是热，烧不死你。”
牙颜说起话来随便许多，到底是狐狸，正经都是装的。
“啧啧，可别这样想。我是无所谓，碰上那些疯女人你会没命的。你自己找找路，我烤会儿火。”
牙颜说是帮他，只顾受用他的阳气。赵苛只得跟着天魂在火焰里行走。真的好烫。
兜兜转转，各处景物没差别，搞得他心烦意乱。眼看天魂的光要没，他不甘心的陷入昏沉。
醒来时，全身虚脱了。不是身体上的累，是无精打采，真想躺下不起来。左右看看，有的人也醒了。赵焱满脸呆傻表情，没弄明白自己在哪儿。阿末还在锻魂，表情异常平静。再回头，陆俊面容像是见了杀父仇人那样凶恶，赵苛是不想知道他看见了啥。
唉，这天魂太弱，远不及人魂，灵师法力从天魂来是真的吗。怪不得要那么些补药。
不大工夫所有人都醒来，有的喊累有的面如死灰。赵苛从瓷瓶里倒出更多的药塞嘴里。董师父告诉他们可以离开。
出来时，天色已发黄。居然是黄昏了，他们呆了这么久。
思乡所里日子飞快，日头逐渐变热，家书收到几封。阿爹交代很简单，好好吃饭，别和别人打架，钱省着花。
无珂的信厚多了，他阿爹头回夸他。说是在村里摆酒席吃的很高兴。搞得无珂愁眉苦脸。这融魂未必能过呢。纳泽没拿到家书，他家里送过来不少腊肉。
锻魂并不顺利，牙颜这个吃白饭的，不告诉他怎么走，下不到丹海让他着急。牙颜只说融魂后自然会懂。
又是初一，天已然热起来。辩阁二楼，赵苛在大桌子边为纳泽写家书。窗户是开的，鲛狼指挥着人偶点香驱蚊虫。两位师父在为生灵解答问题，他们是不在这儿过夜的。度师父很兴奋的给司徒登他们讲故事，不知真假，反正和各种妖兽有关。
赵苛写的差不多，叹息说：“纳泽，师父他有没有说我们这些天天扎马的啥时候能见妖兽？”
纳泽正抱着新课本啃呢：“没说，我也没见多少。没啥，比山里野兽大些，快些，能喷火就了不起了。”
郎鳌摇头晃脑的品茶：“兄弟你是打猎好手，自然不怕。我们这两科啊，跑腿的命。我宁可对付人，抓妖辛苦，加上只准升天司来收，根本不赚银子。”
无珂表示没错：“我阿爹抓过几回，也是连夜给灵师送走了。”
这桌边人少，只有多吉和赵苛认识的。那些大乌鸦站在凳子上，啪啦啪啦啄瓜子吃。
写好信，赵苛双手递给多吉。
“师兄，你说的那种丹药……”
多吉伸出手指，比了两下。一两银子一颗，赵苛是对这个奸商没脾气了。吃吧，不然每次天魂他都看不到。疾字科本就锻魂的时间少，这药多吉只卖给疾字的呢。
郎鳌问私下那些买卖做的怎样，多吉收了银子给赵苛丹药时说很不错。最近升天司撒银子撒疯了。外头黑市灵器价钱打着滚的涨。他们交的本钱已经回本。
当着师父面说这些，赵苛明白这种事差不多是公开的。那点俸禄压根没人在乎。无珂太死板，听说多吉的丹药吃多了变妖怪他是坚决不碰。
不多时薛城恍跑来，拿着他的算盘，俩油耗子开始对账本。
算完账，多吉没急着送信，开始问别的事。
“薛头，这次融魂的妖怪，你有消息了吧。”
“师兄谬赞，这种事我哪儿敢打听。”
“哎，你这不地道，这儿没外人。你要给同科透露几句，谁还不欠你个人情。”
赵苛精神了，这确实重要。要是轮上个厉害妖魂，修习会简单许多。牙颜和他絮叨过，他的四十二弟当年可是奉送给九尾神姬天价礼物才屈尊来这儿的。要是有这运气，加上苦练，能升到中品，这辈子值了。
薛城恍满脸为难：“这个……哈哈，你们听说没有，今年胜州风调雨顺，会是个好收成呢。”
多吉拍打着桌上银锭，笑眯眯的问：“哦？那地儿是不错，瓜果很有名。神君也爱吃呢。李子和蜜枣，你说哪个结的多？”
赵苛低头喝茶，仔细记着。对胜州的瓜果探讨后，多吉似乎是有谱了。他侧身对郎鳌嘀咕。
“什么？让卜字科挑完再说。师兄，这太欺负人吧。”
郎鳌脾气直，不满的抱怨。
“打嘴，谁让你乱说的。下品不能和上品争，卜字科是六科之首，白教你们了？学卜字的规划社稷大事，大到国策，小到村子，都是他们号令。”多吉少有的严厉。
郎鳌蔫吧了，不再说话。
等多吉踩着窗户离开，他才自言自语的说：“看到了？认命吧，别人有亲戚的哪儿受这委屈，早订好妖魂了。大殿那边，我们这种最受气。”
赵苛问薛城恍：“薛大哥，听你说的，要开始融魂了？”
“从我们踏进这里，随时可以。一年后开始那是给虎珍院留体面，终归是神君徒弟，走个过场。我是不指望靠灵师吃饭，客人们认这个，我才来的。”
终归是要熬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