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王紫梦的表白
赵子文的天塌了，日子还得过，家瑞和远瑞的事摆在眼前，都是火上房的事，赵子文对儿子说：“我一会去你表舅家”。
陈远瑞知道妈妈想去表舅家借钱，说:“妈，上次四哥建房子借了五百还没还，你还去？”
“你表舅对咱还不错，你的学费还差几百块钱，有没有到那儿就回来”。赵子文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万般为难。
陈远瑞知道妈说到那儿就回来的意思，按习俗过了“五七”才能走亲戚，爸刚走，现在去借钱很不合时宜，陈远瑞说：“妈，你别去表舅家给我借学费了，我想好了，我不上大学了”。
赵子文吓了一跳，说：“这眼看着就要去上大学了，不许你胡说”。
陈远瑞说：“哥哥的房子，姐姐的嫁妆，我的学费和生活费，给四哥建房子时欠的钱，送我爸时家里又欠了一千多，我二嫂三天两头来找事，我四哥性格软弱，我姐又不能和二嫂吵架对骂，只有我在家，这个家才能平静。我爸不在了，这一切都压在你身上，妈你已经背负不了，我在家一样会活出个样来，我娶王紫梦做你的儿媳妇，我要了却爸这个心愿”。
赵子文说：“不上学可不行，不上学可不是你说了算，这是咱全家的大事”。
赵子文把全家人都叫到一起，商量陈远瑞上学的事，陈忠瑞说：“远瑞是咱村唯一的一个考上大学的，上不起学会让人看笑话，我是老大，虽然我欠了不少钱，先不还，我把家里的麦子卖了，再借点，我给远瑞凑三百块钱”。
陈厚瑞觉得媳妇把家里最值钱的骡子卖了，对家里多少有点愧疚，也良心发现，说：“我也给远瑞三百”。
陈传瑞毫不犹豫地说：“我给四百，凑够一千，剩下的钱再想办法”。
陈远瑞说：“送走了咱爸，咱们每个人身上又多了一份债，我大嫂时常有病，老是花钱;二嫂脾气不好，你要是给了我钱，二嫂得天天和你吵架;三哥摊上计划生育，凡凡要吃奶粉，又要修房子，还要交计生罚款；我上大学，四年的学费生活费，大概要一万多， 你们都分开家过日子，总不能让你们也供我四年大学吧，四年下来家里把房子卖了也不够，四哥房子最要紧，没房子怎么找对象结婚，按年龄二姐早该结婚了，因为家里没钱一直等着，为了我上大学，连累了全家人。
陈家瑞说：“也不能说没有房子我就不能结婚了，关明亮领他小姨跑了，在瓜棚结的婚，也过的挺好”。
赵子文知道儿子在宽她的心说：“现在哪有在草房结婚的，没有房子谁跟你”。
陈家瑞无所谓地说：“反正我儿子也有了，我不着急。”
赵子文说：“你整天不紧不慢的，拿自己的亲事不当回事，在说正事呢，你少给我嬉皮笑脸”。
陈思悄悄问弟弟家瑞：“你儿子能叫你爸吗？”
赵子文说：“这事也只能在家里说，你别净想着不着边的事”。
陈忠瑞说：“远瑞的学费还差不到一千，不够再找亲戚借”。
赵子文说：“望山跑死马，指亲都是假，咱家没有一个有钱的亲戚”。
王海英见陈厚瑞去家里，就知道没好事，跟了来在门外听，听陈厚瑞说要给远瑞三百元钱上学，早就忍不住了，放高了声音叫骂：“陈厚瑞你给我滚出来”。陈厚瑞一听是媳妇来了，抓起酒瓶往嘴里倒了几口白酒。
赵子文去夺酒瓶子，说：“你就别上劲了，这酒早晚你得学会，你还嫌家里不乱，少说话多磕头。”。
陈家瑞拉着二哥不让打架，好多人围着看热闹，王海英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泼妇，陈厚瑞又是出了名的怕老婆，有人上来好心地劝陈厚瑞：“没胆别日火炉子，你还是躲躲吧”。
陈厚瑞一听酒劲就上来了，说：“我今天不揍她我就姓她的姓”！
众人说：“你要真敢揍你媳妇儿，我们就不拉架了，拉你挺累的。”陈厚瑞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声不响地跟着他媳妇儿回了家。
刘纯在高山流水的桥上洗床单，见张会走来，刘纯认识张会，说：“你是去找陈家瑞的吧，你不是把亲事退了吗？还来干嘛”？
张会说：“我不退亲了”。
刘纯知道陈家瑞的家里正在吵架，想让张会耽搁一会，说：“妹子，你帮我把床单拧干了行吗”？
张会点点头，两个人便使劲拧着被单，刘纯故意一松手，张会一下就掉到水里，刘纯说：“你用劲太大，我手滑了，把你的衣服都弄湿了，真不好意思”。
张会浑身是水，说：“我怎么去他家啊”？
刘纯一脸歉意地说：“这儿也没人，就在这儿多待一会，等衣服干了，再去他家”。
张会突然的出现让赵子文一家人大感意外，张会当着赵子文说：“亲事我不退了，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房子好了就结婚，我不能等了。”
陈家瑞生气地说：“你说退就退，你说结就结，我同意了吗？”
张会急了：“那天晚上你干的好事，我同意了吗？现在出事了不找你找谁？”
陈家瑞不明白地问：“我们家出事了，你能出啥事？”。
张会一脸倒霉地说：“我怀孕了，你的！”
陈家瑞不相信地说：“一次就出事了？”
张会咬着牙说：“陈家瑞，算你狠。”
张会撂下结婚的话就走了，赵子文没敢说半个不字，一口答应下来，塞翁失马还真让陈远瑞说中了。
陈家瑞说：“等我弟上了学我再结婚”。
赵子文知道这事不能等，说：“你想等你儿子管别人叫爹，还是等她把孩子打掉，女人五六个月就显了，哪有大姑娘大着肚子结婚的。”
陈远瑞说：“妈，你就别纠结了，还是我四哥这头重要，张会怀了我哥的孩子，万一这个婚结不成，咱后悔都来不及，因为我哥和刘纯的事，也没人敢给我哥说亲了，爸走后，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份债了，四年的大学要一万多 ，全家一年下来不吃不喝也攒不下多少钱”。
赵子文许久没言语，她知道儿子说的是对的，赵子文叹口气说：“我七个孩子，我一个个盼望上好学有出息，我盼来盼去，唉”。这边是陈远瑞上大学的学费，那边张会急着和陈家瑞结婚，赵子文知道，陈远瑞不上大学也不愁媳妇，万一家瑞媳妇娶不回来，儿子打了光棍，会让全家后悔一辈子，这步步紧逼，都是火烧眉毛的事，远瑞上大学和家瑞结婚都关系着他们一生的命运，让她舍弃哪一个都像要了她的命。
陈怀志的坟在九峰寺东边的山坡上，四周是陈远瑞家承包的石榴树，里面掺杂着几棵桃树和两棵栗子树，一堆黄土，一块墓碑，坟前有陈远瑞栽下的两棵松树。自从陈怀志去世，好多村民自发地来到他的坟前，送上山花，香烟，水果，点心。。。堆满了整个坟茔，他们以这种默默的方式来怀念他。
陈远瑞静静地坐在父亲坟前，思绪万千，父亲虽然一生贫穷，死后是那样的富有，一生好像什么也没得到，他走后，这个世界好像因他而美丽。陈远瑞望着天边的云卷云舒，预示着一场暴雨的到来。好像这场暴雨又与他无关，他没有躲避，更像是一种期待，他的心是干涩的，正需要一场暴雨把它打湿。
也许是这个雨季的最后一场暴雨了，自从和艾倾经历了那场暴雨后，陈远瑞总是对暴雨有一种期待，他渴望那种狂迫肆虐的感觉。
王紫梦一直在陈远瑞的不远处，任凭雨滴打在她的脸上，淋湿了她的衣服，她却不知该怎样去抚平陈远瑞心中的伤痛，她走近陈远瑞，她想让他知道她在陪着他。
陈远瑞站在狂迫的雨中，让雨水抽打着自己的脸，他把大学录取通知书撕碎在雨中，没有它，全家人就不会为了钱苦苦挣扎四处求人；撕碎它，他的心也跟着碎了，陈远瑞把不甘心和压抑心中许久的悲痛，向天空发出像狼一样的嚎叫。
王紫梦哭喊着在地上捡起被撕碎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她脱脱了上衣替陈远瑞挡着雨，身上只穿一件白色的束胸背心，整个人淋在雨中，她带着哭泣说：“远瑞，别这样折磨自己了，我知道你想哭，我知道你想上大学，你去上大学，家里有我呢，我来照顾大娘。”王紫梦哭着扑在陈远瑞的怀里，说：“你爸一直有一个心愿，希望我能做他的儿媳妇，我内心里，已经许久都在做他的儿媳妇了，只是你不知道，咱们回家吧，你整天这样，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吗？”
在王紫梦的心里，陈远瑞一直是她心中青梅竹马的恋人，艾倾的出现，让她嫉妒又绝望，她感觉生活失去了往日的色彩。陈远瑞家中一连的变故 ，王紫梦偷偷地认为，命运又把陈远瑞还回她的手中，王紫梦知道陈远瑞心中依然爱着艾倾，可她相信，她会走进他心中的那片天空，让陈远瑞会慢慢爱上自己。
吃过晚饭，王紫梦洗完头，拿着一本杂志，一声不响来到陈远瑞屋里。王紫梦高挑身材，白色上衣束在裙子里，显的清秀而丰满，披散着秀发透着淡淡的幽香，清纯美丽的脸庞，火热而文静，王紫梦关上房门，自己也坐到床上，王紫梦说：“你真不去上大学了”？
“嗯”。
“如果你担心家里，我会照顾好大娘的”。
“录取通知书都撕了，后悔也晚了”。
“我又给粘好了，一点都没少”。
陈远瑞的心隐隐地疼，说：“我们家那么穷，咱们在一起，你家里会同意吗”？
“先不让家里知道，等她们知道了，生米也煮成熟饭了。”王紫梦脸红红的，她想让陈远瑞知道，她什么都可以给他，毫不犹豫！
平时文文静静的王紫梦，当着他的面能说出这么大胆的话，让陈远瑞很感动，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王紫梦知道这一声叹息，算是一种默认，她说：“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不在乎。”
陈远瑞说：“也许一切都是命”。
“我们在一起，她怎么办？”
陈远瑞知道她说的是艾倾，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王紫梦真切地说：“我知道你心里爱的是她，不过我不在意，只要我们能在一起”。
陈远瑞说：“自从我决定不上大学，我知道我和艾倾不会有结果，上次去她家找她妈帮你爸住院，她妈跟我说，如果我给不了她女儿幸福，就离开她，她的家庭我高攀不起，我有什么资格纠缠人家，我什么也给不了她，更别说幸福了”。
王紫梦不放心地问：“远瑞，我们会分手吗”？
陈远瑞认真地说：“只要你不提分手，我就不会离开你。”
对陈远瑞来说，生在一个农村贫穷的家庭，父母的爱是最宝贵的，失去父亲就像割开了一道流血的伤口，望着几乎不能再承受丝毫打击的母亲，带着极大杀伤力的二嫂一有空还要在这个伤口上踩上一脚。陈远瑞的心一直很苦闷，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小村里，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婆媳不和;儿子不孝;男人怕老婆;女人养汉子。谁家缺了这事，就好像这家人不太正常。贫穷使父亲不舍得花钱看病，贫穷使二嫂变的自私和冷漠，贫穷让人性扭曲，充满可悲的人性杀机。在陈远瑞的记忆里，贫穷一直陪伴着他走过太多的岁月，太多的痛苦和无奈。因为贫穷，他饱尝了生活的艰辛和世态炎凉，因为贫穷，十一年的苦读就像一个美梦被击的粉碎，因为贫穷心中唯一的真爱在现实面前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人的一生会遇到许多次两难的选择，每一次的选择都将改变他的一生，年少轻狂的陈远瑞，为了了却父亲的心愿，放弃了自己的爱情，抱着让父辈兄妹都富起来的信念，他放弃了自己的学业，陈远瑞自已也不知道己后将会发生什么，现实中他不去想那最后该怎样的结局，虽然他在努力接受王紫梦，可是艾倾的影子每天是那样顽强的在他心间飘过千遍，他知道失去艾倾，他失去了这世上最美最真的东西，多年之后，陈远瑞终于明白一个道理，每个人都在做自己后悔的事，当时并不知道要后悔，等后悔了，才知道一开始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