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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陈怀志出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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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子文全家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陈克祥一直抓着儿子的手,希望能摸到一丝的脉搏。陈氏依然坐在自己的门口,老来丧子的痛让老人老泪横流。村里前来‘瞧人’的来来往往,悲痛欲绝,哭成一片。瞎子悲明亮哭的死去活来,感念陈怀志对他全家一直的照顾和无微不至的帮助。孔英英抱起懂事的冰冰说:“冰冰,去亲亲大大的脸,以后你再也见不到大大了”。冰冰抽噎着去亲陈怀志的脸,孔英英说:“冰冰,别把眼泪掉在大大脸上,不好”,冰冰哽咽着点点头,懂事的用小手抹去脸上的泪珠,亲着陈怀志尚有一丝余温的脸,整个院子全是悲伤和恸哭。

    艾妮被从井里救出后,已经恢复了意识,母亲马小碗一直守在床前,见女儿没有什么大碍说:“这次多亏了陈怀志全家,因为陈远瑞考上大学,他五个儿子正巧都在家,陈怀志和忠瑞,传瑞站在坍塌的井里往上搬石头,我和你爹瘫倒在井边,差一点被你吓死了,万一你有个好歹,我和你爹也不活了。”

    艾有计坐在女儿的床边面带感激的说:“如果不是陈怀志和村里那些人把塌的井挖出来,你的命也许就没了。”

    正说着话,大儿子艾庆玉从外面匆匆进来说:“爹,陈怀志老了。”

    艾有计以为是听错了,不相信地问:“你说谁?”

    “陈怀志刚从医院拉回来,得的是心梗。”艾庆玉小声说:“艾妮被救出来后,好多人看见陈怀志吐血了,接着就去了医院,村里人议论说,是救艾妮时搬井磅石压的,引起的心肌梗死。”

    马小碗听到后惊愕不已,许久才缓缓地说:“赵子文家的天塌了!”

    艾妮也被震惊了,眼泪一下从眼睛里涌了出来。

    艾庆玉小声说:“陈怀志的死虽然和救艾妮有关系,现在人死了,咱们不能承认他的死是因为救我妹妹引起的,万一让他们家赖上了让赔钱怎么办?”

    艾有计沉默一会说:“陈怀志一家不是那种人,窝在家里不出头,更加会引来全村人的议论,我去看看动静再说吧。”

    艾妮她娘难过地说:“妮妮的命是陈怀志扒出来的,陈怀志死了,咱们能帮上忙的一定要帮。”

    艾有计站起身,说:“陈怀志死了,我不能呆在家里不出头,我先去瞧一下。”

    艾有计干了一辈子村支书,人情世故的微妙和扮猪吃虎的算计他比谁都擅长,艾有计瞧完陈怀志,擦干眼泪和忠瑞,厚瑞,传瑞,家瑞,远瑞,弟兄五个商量该怎样办丧事,列出要报的亲戚,朋友,仁兄弟的信;预计坐多少桌,加上烟酒,饭菜,棺木,孝衣,橱屋,响钱,火化费,大概要八仟元钱铺底。

    石驴为人忠厚,黄石门村每次的红白喜事他都要到场,他坚定地说:“有三千块钱就能送殡,有的钱可以先欠着,等到送完殡收了钱再还,按常理忠瑞,厚瑞,传瑞都成了家,一家出一份钱,陈歌出嫁了,是外姓人,她拿多少助丧钱是她的事。家瑞,远瑞,陈思没成家,三个人出一份钱,四家出钱,你们有没有意见,当场都表个态,当场不说话,事后再说就不行了”。

    陈忠瑞、传瑞说:“这样行 。”

    陈厚瑞见媳妇在外头直拿眼睛剜他,却不敢直接表态。

    艾有计见陈厚瑞一言不发,说:“厚瑞还没表态”。

    陈厚瑞面对一众人的目光,勉强地说:“我没意见”。

    王海英在外面说:“儿女都是一样喂大的,有老大就会有老小,分账拔钱也得一样按七份分”。

    陈远瑞不想在这种场合二嫂为了钱的事去大吵大闹,他说:“大家别为这事争执了,我同意按七份分,爸为我们操劳了一辈子,我们也该尽这唯一的一次孝心,以后在想往爸身上花一分钱都没有机会了”。

    艾有计见王海英不再说什么,说:“既然都没有意见,就这么定了,一家先拿五百元钱,该去借钱的想办法去借钱,该去哭的也别在这儿站着了”。

    王海英知道艾有计的话在捎带她,雷声大雨点小地到棺屋干嚎起来。

    陈思,家瑞,远瑞因为各自的五百元钱也不知该怎么想办法,都没成家,也不知道怎么去借这五百元钱。陈思说:“我让石文给我准备钱,如果能多准备点,就给家瑞和远瑞”。

    赵子文知道这个时候她是全家人的主心骨,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说:“你们三个都没成家,家里有为远瑞准备的学费一千块钱先用着,还差五百,看看找谁借借。”

    到了晚上,王紫梦悄悄找到陈思说:“这是我给陈远瑞的五百元钱,如果钱不够,艾妮说她还有一千五,如果用,我去给拿来”。

    陈远瑞这次没有拒绝,接过王紫梦为他借来的钱,心中有一种隐隐的痛,因为他临时做了一个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决定,为了了却父亲最后的心愿,来报答还没来得及报答的父亲。

    出殡的这天,乡民政一早来人让陈怀志去火化,按以往的规矩,主家不想火化就得交钱。石驴和乡民政的人商量说,陈怀志五十八岁就这样突然病故了,上面还有父母,对这一家人的打击太大了,再去火化,他的家人怎么也受不了,埋在北山坡上,不占耕地。

    民政来人说:“不火化也行,交两千元火化费就不用火化了。”

    石驴说:“他们家穷,三个没成家的孩子身无分纹,都是借钱送的殡,能不能少交点”?

    民政的人说:“两千元一点也不能少,如果不交钱,你们就不能埋,我们也没办法,上面有政策,我们说了也不算”。

    石驴争辩说:“上级的政策是火化,交了钱就可以不火化, 这是什么政策”。

    民政的人说:“你们不想火化,又不想交钱,乡里知道死人这事,到时候乡里组织人来不让下葬,到时都不好看,我们在这等着,你和主家去说说”。

    石驴到棺屋和忠瑞几个说交二千火化费的事,陈远瑞说:“我们交,什么事都别出,让爸安心的走”

    艾庆军听到陈怀志病故的消息第一时间从法院赶来,见父亲拿着火化费找民政的人交钱,艾庆军和民政的人说,你们先回去,火化费的事我给你们吉书记打电话,民政的两个人只好悻悻而回,艾庆军到账桌入了一千元的账,感念赵子文救过自己的命,到棺屋哭的泣不成声。

    艾有计在黄石门村人眼中是个德高望重,慈祥善良的老人,和他儿子艾庆玉阴险奸诈的性格相反,村里都叫他东郭先生,自从陈怀志死后, 老人走到哪里哭到哪里,说活了七八十了,最佩服就是陈怀志的人品和为人。

    出殡路祭的时候,艾有计执意要在陈怀志的灵前祭奠,这可难坏了一起主事的石驴。按辈分,艾有计是陈怀志的长辈,在黄石门村干了大半辈子村支书,石驴只好找陈忠瑞他们几个商量。

    艾有计流着泪说:“黄石门村最好的人走了,他虽是我的晚辈,我给他磕头黄石门村他配”!谁也劝不住,艾有计在女儿艾妮的搀扶下,在陈怀志的灵前磕了九个头。按当地风俗,路祭分五叩礼、七叩礼和九叩礼,五叩礼七叩礼一般是平辈祭奠,九叩礼是晚辈给长辈祭奠,这是艾有计一生当中,长辈给晚辈祭奠的第一次,望着七十多岁的艾有计痛哭流涕,给陈怀志一次一次的跪下,在场所有的人都哭红了眼睛。

    陈怀志的死给整个黄石门村带来一片悲痛,他死后的几天里,黄石门村几乎没有人家冒烟(做饭)。陈怀志在世的时候,谁家有了大事小情,陈怀志总是丢下自己家的活前去帮忙,热心仗义,不计得失。虽然弟兄们多,却从没仗着人多欺负弱小,对待别人宽宏大量,处处忍让,人们看见的只是他的宽容、正直、慷慨、坦荡。陈怀志死后,他们才知道黄石门村失去了一个好人,他们没有心思吃饭,不约而同用从没有过的最高规格,为陈怀志送别。

    陈怀志入土为安,当天下午,石驴把送殡收的帐子布 按七份分好,姊妹七个抓阄分了布,花圈上的一个石英钟,一个毛巾被,七个人不好分,因为陈歌是出姓的闺女也一样拿钱,石英钟分给陈歌,毛巾被给陈思。事上一些没有用完的菜,剩下的馒头,给邻居们送了些。最后坐在一起算账,送殡用的烟,酒,菜,饭,棺木,孝衣,橱屋,响钱。。。。总计支出是九千一百元,

    账桌上收了七千二百元,加上铺底的三千五百元,每人还剩二百二十八元,陈忠瑞说:“爸有病在药铺打针还欠一百元钱没还,我们每人在拿出二拾元钱,一会让远瑞拿去还了”。

    陈忠瑞说完后,几个人都拿出钱放在桌子上,陈忠瑞拿起钱数了数,还差二拾,都一齐往桌上放钱,当时也没注意谁没给,问谁都说给了。

    陈远瑞说,我们身上都是刚分的二百二十八元,谁身上也没有多余的钱,都把钱拿出来看看就知道了,陈厚瑞这才起身把二拾元放在桌上说:“这个钱我忘了给”,丢下钱转身走了。

    到了晚上,王海英从赵子文手里要走了那二拾元钱说:“这个钱我先不给,谁知道在药铺打针是不是一百二拾元,如果是报虚数,这钱我一分也不给”。说完,王海英跑到卫生室,查陈怀志打针欠的钱,医生用计算器算给王海英看,合计是一百零八毛钱,医生没有好气地说:“你不要怀疑了吧,多出那八毛我没要”。

    第二天一早,王海英和陈厚瑞一前一后来找赵子文,说:“账分的不公平,要重分”。

    赵子文一时也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儿媳妇哪里又吃了亏,说:“送殡分账我什么也没过问,都是他们兄弟几个一起商量着分的,有什么不公平,你去找你大哥说”。

    王海英的脸像一汪死水,眼睛充满着恶毒和怨恨说:“你是这个家的老疙瘩,不找你找谁”。

    赵子文也不知道这一夜儿媳妇又琢磨出什么事来,说:“账是你们一起分的 ,我也没参与,你吃了天大的亏也找不上我呀”。

    王海英说:“捆棺绳还没分”。

    赵子文不知道儿媳妇撞了哪门子邪,捆棺绳不值得让她三番五次地找上门来,忙说:“捆棺绳就在大门后头,这个我能当家,你要你都拿去,没人要”。

    王海英见婆婆真糊涂,挑明了说:“我长眼也不是喝水的,我看的清楚,陈歌陈思是外姓人,石英钟和毛巾被为什么分给她们,你就两个孙女,分也该分给你孙女,不分公平,我就来找你!”

    赵子文终于知道儿媳来闹的原因说:“原来你是为了这个,这事更没有我的事,去找你大哥要,他主持分的账”。

    陈远瑞一直在屋里听二嫂在那里胡搅蛮缠,陈思拦着不让出去,爸刚入土,不想再吵来吵去,让外人看笑话,陈远瑞推开二姐出门说:“ 什么不公平?你说说哪里不公平?哪次你都在场,事后来找晚了。”

    王海英撒泼地说:“我找老疙瘩又没找你。”

    陈远瑞说:“家里的骡子有我一份吧,让你偷偷卖了,钱你给家里一分了吗?你还有脸给我说公平!”

    陈远瑞昨天就想揍她,一脚踢在王海英肚子上,王海英就地打了个滚,爬起来边走边说:“不给我分公平,我就让这家人散了!”。

    赵子文真怕儿媳妇想不开,想把王海英拉回来,陈远瑞拉着妈冲二嫂说:“你敢死我就敢埋。再来找事我还揍你”!在这个家里,陈远瑞虽然最小,可他却是一家人的主心骨,陈厚瑞也知道陈远瑞不好惹,一声不吭,像小狗一样跟在媳妇屁股后边,怕媳妇去寻死觅活。

    给父亲圆坟这天,夜里陈远瑞做了一个梦,早上醒来,还记的一清二楚:父亲住着三层楼房,在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他想多呆一会,父亲说,我送你走吧,陈远瑞走到一座桥上,父亲说:“咱家买骡子的时候,借了石驴二百元钱,他不急用一直没还,我借了李荣兰三百元钱,就放在铺底下,你妈不知道,准备给你交学费的。陈远瑞把这个奇怪的梦说给妈听,赵子文听完将信将疑,到屋里真从铺底下找出了三百元钱,赵子文流着泪说:“你爸借了别人的钱,托梦给你,怕咱们不知道还。”

    一连好多天,陪伴陈怀志十年的黄狗一直不吃东西,从坟地跑回家,从家跑回坟地,就这样来回地找着主人,嘴里发出嘶哑的呜咽,黄狗好象一下子老了,样子很难看,陈远瑞掰开黄狗的嘴喂,黄狗也不吃东西。一天夜里,一直守在坟地里的黄狗跑回家狂叫了几声就再也听不见动静,第二天,陈远瑞在坟上找到了死去的黄狗,父亲的坟被它扒了很大一个坑,陈远瑞把黄狗抱回家,赵子文含着泪说:“还是把黄狗埋在你爸的坟边吧,它跟了你爸十几年了,让它去陪你爸吧。”

    陈怀志的病故给全家留下深深的伤痛,在陈怀志死后的几天里,陈远瑞听着每一种音都像是人哭,在陈远瑞的意识里,父亲出了远门,有时做梦父亲回家,依然是那身衣服,那个笑容,只是不说话,梦中也有一个潜意识,父亲死了,可父亲真切的站在面前,陈远瑞又几乎是一种狂喜,他一直不愿接受再也见不到父亲的那种现实,他每天活在这种真实和虚幻之中,欢喜或悲痛,有时想见到父亲的念头,就象疯狗一样来来回回。

    陈远瑞给父亲写一首诗《思念》,思念被锁住/ 被桎梏套住/仍无一刻不去思念/振颤的心/被蜘蛛网粘住/仍怀疑不幸的真实/雨季思念的小草/ 在田地里疯长/沉重锄头的叹息/抖落下一滴滴血/用浑身的毛孔去哭泣/用整个生命的泪水去淹没思念/用每一滴血抖索成撕心的闪电/用呜咽的雷声打印成张张纸钱/清明节的日子啊/全寄去。

    自从陈怀志病故,陈克祥几乎每天晚上坐在屋后的石婆婆旁直到深夜,黑暗和孤独笼罩着老人的身影,身边的收音机常常传出英语授课的节目,让人感觉一种深深的忧伤和悲凉。

    陈怀志突然离去,对赵子文的打击是巨大的,和丈夫风雨相依三十九年,就这样突然的走了,一句话也没当着她留下,加上二儿媳妇三天两头的来吵闹说,送殡分的东西不公平,儿子陈厚瑞在媳妇面前是打败的鹌鹑斗败的鸡,言听计从,合起伙来到家里找麻烦。陈远瑞在家的时候,王海英不敢上门,陈远瑞不在的时候,王海英摇头摆尾张牙舞爪。在短短的日子里,赵子文苍老了许多,她为陈怀志没穿一件新衣服,没吃一顿好饭,儿女没尽一天孝心,心中对陈怀志充满无法弥补的亏欠。在儿女面前赵子文显的平静而又坚强,当陈思、家瑞、远瑞睡了之后,赵子文就偷偷到陈怀志的坟上,放开 了哭上一回又一回。

    陈怀志死后,一连下了三天雨,黄石门村的老人说,好人不长寿,天也落泪了。陈远瑞常常去父亲的坟上陪陪父亲,怕父亲一个人会孤独,每当这个时候,王紫梦总会在不远处守望着他,她怕心爱的人一时想不开做什么傻事,有时候王紫梦走到陈远瑞跟前说,远瑞,天太晚了,咱们回家吧,你这样折磨自己大娘会担心你,陈远瑞有时会冲王紫梦说:你别跟着我,你滚!王紫梦就听话地走开,望着眼前的山,想着小时候和艾妮、艾丫一起到山上玩过家家,陈远瑞做新郎,她们三个扮新娘,自己岁数最小,每次当最小的媳妇,王紫梦曾经幻想过,十四岁就长大了,长大了就能嫁给陈远瑞了,时间真快,一转眼自己已经十九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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