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艾庆玉的尴尬
陈怀志一家祖祖辈辈都是怕鸡怕狗怕绵羊忠厚老实的庄稼人,一辈子信守‘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做贼’,每年都是今年巴望来年好,来年褂子改成袄,日子清清贫贫地过到现在。 作为一家之主的陈怀志心里清楚,当前最要紧的是把家瑞的房子再重新盖起来,不能让外人看笑话,眼看着儿子打光棍。
陈怀志靠在床头和赵子文商量说:“家瑞的亲事退了,当前最要紧的事是把家瑞的房子重新盖起来,家瑞没有房子,说媒的都不敢上门。”
赵子文说:“现在哪有钱再重新盖,万一陈远瑞考上了大学,上大学的学费比家瑞的房子更要紧”。
陈怀志说:“考大学哪有那么容易,如果陈远瑞考上了,大学录取通知书早该来了,陈远瑞出去找活干,我就感觉儿子没考上。”
赵子文说:“咱们七个孩子,一个个盼望他们有出息,如果远瑞也没考上,我这辈子也认命了”。
陈怀志安慰说:“考不上就考不上,远瑞就算在家种地也会比别人有出息”。
赵子文说:“种地有什么出息,辛辛苦苦干了一年,除去公粮,集资,捐款。。。只剩下买盐的钱。”
陈怀志说:“艾庆玉在村里干了这么多年支部书记,除了吃喝嫖赌,仗势欺人,一点正事都没干,乡里建砖厂,占着黄石门村的地,艾庆玉又以一亩地五百元钱的低价,卖了村里五十亩地,当中他得了多少好处全村人都心知肚明 ,砖厂吃完土,留下几十亩的土坑,他干着伤天害理的事,挣着断子绝孙的钱。”
赵子文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咱们不管别人,举头三尺有神明。”
陈怀志说:“艾庆玉不得人心,最晚会下台,如果远瑞真没考上,我倒希望远瑞能在村里干书记,让黄石门村都富起来。”
赵子文说:“你一辈子没想过当官,今天怎么想这些了?”
陈怀志说:“谁也争不了艾庆玉的书记,我也是随口一说。”
赵子文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孙无才住草屋,这就是命,天不早了,睡觉吧,愁也不能当日子过。”
艾庆玉的小女儿艾丫和王紫梦是最好的闺蜜,十八九岁,长得亭亭玉立。王紫梦喜欢陈远瑞,两个人在一起时,王紫梦经常有意无意提到陈远瑞。情窦初开的艾丫对陈远瑞也悄悄萌生了一种爱恋。
中午,艾庆玉从乡里开会回来,艾丫翻着刚拿回的报纸,问:“爸,邮局还没有陈远瑞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吗?”
艾庆玉开完会,在乡饭店喝了酒,脸红红的,他白了女儿一眼说:“他要是考上了大学,大学录取通知书一个月前就来了,还能等到现在。”
艾丫说:“陈远瑞上的是重点高中,学习成绩那么好,怎么可能考不上”。
艾庆玉看着女儿说:“他考上考不上和你有关系吗,他有那个命吗”?
艾丫一脸的失望,回屋拿着自己的衣服准备去井边洗,朱心兰说:“丫头,我泡在盆里的衣服,一起拿去洗了。”
“噢。”艾丫答应着。
朱心兰看着心不在焉的女儿说:“人家的闺女越长越聪明,我发现咱闺女越长越傻了。”
艾庆玉说:“随你。”
朱心兰有些骄傲地说:“长的随我,傻不知道随谁。”
艾庆玉说:“反正不随我。”
朱心兰说:“随别人你愿意吗?你愿意的话我再生一个。”
艾庆玉讥讽道:“闺女的性格一点不随我,人傻。”
朱心兰反唇相讥说:“还好闺女不随你,你坏,还自作聪明。”
艾庆玉白了媳妇一眼说:“你这娘们太毒了吧,你就没夸过我好,我对谁坏了?”
朱心兰说:“陈怀志两个儿子的房子,在你眼前拉倒的,陈厚瑞的大衣橱被计生办拉走了,赵子文被拉到计生办,手被打伤了,你是村支部书记,你一句好话都没说&34;。
艾庆玉争辩说:“我没阻拦,也没使坏”。
朱心兰说:“陈家瑞的亲事退了,陈怀志来借钱,想把家瑞的房子再盖起来,明明存折里有两万元钱,你说没有。。。。”
艾庆玉有些气急败坏,说:“你就是个缺货,那两万是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吗?我怎么娶了你这个猪,你怎么老是替陈怀志一家说话,咱老一辈跟他们家有仇,我要是盼着他们家好我才有毛病呢。”
朱心兰说:“有什么仇?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也没听你说过和他家有仇?”
艾庆玉说:“咱爷爷叫艾百荣你知道吧?”
朱心兰说:“嫁到你们家才知道,如果知道你爷爷是土匪,我能嫁给你吗?”
艾庆玉说:“咱爷爷当过县长你知道吧?”
朱心兰说:“没嫁到你们家我爹跟我说过,艾百荣被招安当了县长,小的时候我每次哭我妈就拿艾百荣来吓我。”
艾庆玉说:“你知道咱们家为什么处处和赵子文一家过不去吗?”
朱心兰说:“我怎么知道,你们家一直把我当外人,什么事都瞒着我。”
艾庆玉说:“这是咱们家和赵子文家谁都不愿提起的秘密,咱爷爷当土匪那些年,杀人,绑票,抢大户。。。后来被招安当了县长。当年赵家在县城是首富,咱老爷买通了赵家的管家偷了赵家小北门的房契,咱们家拿着房契到济宁府给赵家打官司,济宁府知道两家都不好得罪,熬了一锅铁汁,谁喝铁汁谁赢官司。我太爷爷喝下了铁汁,铁汁倒进嘴里,从下巴漏了出来,我太爷爷当场就死了。赵家的全部家产全归咱们家了,赵家小北门的银库里,光是黄金就有一百多斤。世事难料,日本人很快就攻占了县城,为了保住那批黄金还有我爷爷当土匪时抢来的那些财宝,我奶奶被日本人绑在柱子上,日本人逼我奶奶交出黄金,我奶奶死都不肯,日本人就把我奶奶的头皮割开,头皮都把眼睛盖上了,日本兵还强奸了我奶奶。我爷爷杀了几个日本兵,然后被日本人团团围住,我爷爷扔出一颗手榴弹,日本人趴下的一瞬间,我爷爷奔着手榴弹方向才逃了出来,我爷爷逃到九顶山又当了土匪。台儿庄大战,小北门成了日本人的军火库,那批黄金也落到日本人手里,赵子文她爹赵芳秋当时是师长,他派一个团突袭了小北门,抢走了那批黄金。日本人溃败,在九顶山固守待援,赵芳秋在九顶山和日本人打了两天一夜,攻下了九顶山,赵芳秋接到命令到临沂换防,战事那么紧张,赵芳秋根本不会把那么多黄金带在身边,从此那批黄金在九顶山没有了下落。我爷爷为了追查那批黄金,杀了白马峪全村的人,把白卓卓抢到山上,大年初一的早上,我爷爷去九峰寺上头一柱香,也不知道白卓卓是怎么知道的,她藏在大殿的佛像后面向我爷爷开了枪,我爷爷毫无防备,身上中了两枪,白卓卓逃出九峰寺从百丈崖跳了下去,我爷爷重伤被抬回了山寨。陈怀志的爷爷是年前死的,挖好了墓穴想过完年再下葬,我爷爷听说那个墓地是风脉地,知道萧道人的话不会假,让我爹抢在陈长友下葬前把他埋在那块风脉地上,为了这批黄金我们家丢了三条人命。我爷爷死前,让我爹继续找那批黄金,我爹找了好多年也是毫无头绪,后来我爹把这个秘密告诉我。我爹推算,赵芳秋一定会把埋黄金的线索告诉赵子文,为了找到这批黄金,我处处为难陈怀志一家,只有逼的陈怀志一家走头无路,赵子文才有可能拿出黄金,五九年的时候,陈怀志几乎都快饿死了,赵子文带着孩子去山里要饭,也没见过她有黄金,黄金的秘密也就成了迷。”
朱心兰恍然大悟,说:“这些年我一直奇怪,陈怀志一家人都忠厚老实,你却处处和他们家过不去,原来根在这里。”
艾庆玉叹口气说:“陈怀志一家一直穷到现在,我这些年也白费心思,也许赵子文真不知道黄金藏在什么地方。”
朱心兰说:“赵子文最疼她小儿子,如果赵子文真知道黄金的秘密,咱把闺女嫁给陈远瑞,你就不要动那些歪心思了。”
艾庆玉说:“如果赵子文不知道黄金的秘密,陈怀志家那么穷,我这不是让闺女往火坑里跳吗?”
朱心兰说:“怎么是火坑呢,陈远瑞长的好,又有才,你看不出咱闺女真的喜欢陈远瑞吗?”
艾庆玉生气地说:“你也不动动你这个猪脑子,咱们家老辈就和他们家有仇,我会让闺女嫁给他吗?”
朱心兰大声说:“我日恁奶奶,在你眼里我就是一头猪是吧,那你为什么还天天搂着猪睡?”
论吵架艾庆玉根本吵不过朱心兰,说:“你不能小声点,你不怕闺女听见。”
艾丫在院子听他们吵起来,端着一盆衣服出了门
朱心兰追着问:“家里有压水井,你去哪里洗衣服?”
艾丫大声说:“你们继续吵,我去井边洗。”
艾庆玉也站起身说:“我不想和你吵,我出去透透气。”
朱心兰见艾庆玉软了,把长椅上的衣服扔给他说:“这是你的衣服,拿给你闺女让她就手洗了。”
关明亮一家在他门口的树荫下乘凉,陈远瑞正在教冰冰读唐诗,艾庆玉来到井边,把衣服扔给艾丫说:“你妈让你把这两件衣服也洗了。”
关明亮听出是艾庆玉说:“庆玉,来这边坐一会。”
艾庆玉刚想走的,见孔英英也在,就应了一声走到树荫下。孔英英眼睛不好,但长的漂亮,胸前一对奶子像小山一样晃的让人眼晕,艾庆玉看着孔英英那对奶子就走不动了。
陈远瑞见艾庆玉过来,看了一眼艾庆玉,又继续教冰冰读诗。
艾庆玉知道大学录取通知书一个月前有的学生已经收到了,这马上要开学了,陈远瑞却没有收到通知书,他想给陈远瑞一个难堪,装着关心地说:“陈远瑞,你上的是重点高中,全村人都说你能考上大学,考上大学的都该去学校报到了,你的大学通知书还没来吗?”
陈远瑞笑笑算是回答,继续教冰冰读唐诗。
艾庆玉一脸可惜地说:“你这三年的高中算白上了,你爸找我借钱,我还以为是给你交学费的呢。”
陈远瑞听出艾庆玉在挖苦他还捎上自己的父亲,冷冷地说:“我不想上大学。”
艾庆玉说:“没考上才会说不想上,上完高中还是一样回家种地。”
艾丫说:“爸,你喝醉了吧,赶紧走。”
艾庆玉半开玩笑地说:“我说的不对吗?陈远瑞的祖坟上真没长那棵蒿子。”
陈远瑞气不过,说:“我把大学通知书当废纸扔到床底下了。”
艾庆玉根本不相信,每次邮递员给他送报纸,从来没听说有陈远瑞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说:“拿大学录取通知书让我看看,你能考上我倒着走。”
陈远瑞站起身说:“你等着倒着走吧。”
陈远瑞回家从床底下拿出大学通知书,出来交给艾庆玉说:“你看看是不是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录取通知书。”
艾庆玉看着大学录取通知书一脸的尴尬说:“陈远瑞,厉害呀,真没想到你是咱们村第一个大学生。”
艾丫一脸的高兴,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看着大学录取通知书说:“我就知道你能考上。”
艾庆玉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说:“陈远瑞,如果没钱交学费,我借给你。”
陈远瑞说:“这个大学我根本就不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