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拜访浮云殿（3）
今日天色好，阳光落在屋顶上，是金灿灿的一片。
“娘娘，这就是浮云殿，姜美人与杜美人的住所。”
“……”
沈惊澜在眼前这座宫殿门前停下脚步。
前世她并不常与旁的宫妃走动，她只知道梁有贞住着单独的淑仪殿，而淑仪殿比坤宁宫小不了多少。
彼时她没觉得什么不对，直到如今。
“为何都是美人，梁美人住着单独的淑仪殿，姜美人却要和杜美人挤在这里”
这话把秋寒给难住了，她委婉道：“回娘娘，按宫里的礼制，位列美人的女子会住进同一宫殿的不同房间。少时住一人，多时住四人。姜美人与杜美人只两人，住在浮云殿，已是好的了。”
沈惊澜听得笑了。
意思是，若是箫怀远纳女人再勤快些，这院子还能再多住两个。
意思还是，萧怀远待别的女子一视同仁，待梁有贞却是不同的。
即便梁有贞是庶民出身，曾是叛贼临安王的宠妾，但只要萧怀远喜欢，他便能给她独一份的殊荣。
“娘娘，陛下身为帝王，自然不会只有一个女子，只要他待您好就行了。何况梁美人性格温顺，绝不会害您的。”
“本宫知道，本宫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莫非娘娘在想方才奴婢教您的那些哄人招数？”
“哄人”
沈惊澜先冷笑，而后敛神。
父亲教她的第一课就是战场上能讲和就不打仗，毕竟刀剑无情，一旦开战，代价势必是血流成河，死伤无数。
哄人也算以柔克刚之术。
她往后是要回燕山继续当将军的，身为将领，技多不压身。
“娘娘无须担心。从娘娘入主坤宁宫开始，陛下就为娘娘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必定是心系娘娘的。陛下面冷心热，娘娘无需用什么花里胡哨的技巧，平日里夸一夸，关心一下，必定能成。”
秋寒还以为沈惊澜是担忧自己学不好哄人的法子而忧心，说了一堆话来安慰她。
沈惊澜则深知自己坐上这个位置，免不了被哄骗。
——所有人都会哄骗她说陛下是喜欢她的。
上一辈子，梁有贞是这样说的，萧怀远身边的冯德是这样说的，还有太多太多……这一辈子，她还没有和萧怀远产生羁绊，贴身婢女也这样说。
上辈子她深信不疑，落得个死。
“本宫的父亲喜欢外出打猎，每每都能逮到许多猎物。有一日，父亲拿了野兔的肉放在竹笼下，他本想捉一只小鸟给本宫玩，那一日，却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只娇小的猫头鹰。本宫背地里把他放了，父亲又用了同样的方法捉来它。这只猫头鹰，连着十次都进入那只笼子，你说它蠢不蠢？”
“世上果真有如此蠢笨的猫头鹰，十次了，还不悔改？”
见沈惊澜没有笑，秋寒的嘴角一下子收回来。
“娘娘，您怎么了”
秋寒心里莫名忐忑。
她总觉得近几日皇后娘娘的心情似乎不大好。娘娘昨日就说要去浮云殿拜访两位美人的，但恰逢阴雨连绵，途中还遇到陛下，她就没去。
今日一大早，娘娘就起来了，行至这浮云殿时，面色又暗下来。
等秋寒缓过神来，却发现皇后先一步踏入浮云殿里。她连忙撇去余思，快步跟上。
……
沈惊澜与两位美人在院中聊了一些家常事。
期间，她隐约觉得杜云杉与姜雨瑶两人之间一股较劲的氛围，但好在两人都没有撕破脸。
后来，姜雨瑶提出做女工打发时间。
沈惊澜想着融入女眷，于是答应和她们一起绣花。
她从来都是舞刀弄剑，不会这些精细活，所以做的很慢。
时间过得很快。
不一会儿，姜雨瑶那边就绣出一个荷花来，杜云杉这边也绣出一朵牡丹。
只有沈惊澜与众不同。
她途中一直在走神，不知不觉，在白布上歪歪扭扭地绣了“天策”二字。
左边的姜雨瑶夸赞道：“娘娘果真是做过将军的人，刺绣不绣寻常的花草，却要绣天策军，真是心怀天下。”
右边的杜云杉也不甘示弱，笑道：“娘娘虽然绣工不好，但针脚绵密，一看就是耐心之人。”
沈惊澜本来想打发时间。
可绣着绣着，却突然发现自己绣的字，竟和萧怀远落在坤宁宫的帕子上的字有些像。
她第一次学女工，没有学旁人的绣法，而是凭感觉自己绣的。
“天策”二字都是横比较多。
她的横与姜雨瑶二人绣的全然不同，先左右绣出粗粗的一横，再上下将这一横锁住。
萧怀远遗落的绣着“萧”字的帕子上，“萧”的横也是这样的绣法。
是巧合，对么……
发呆的功夫，指腹被刺出血珠来。
等沈惊澜意识到时，艳红的血已氤氲了白布上的天策二字。
白布染血，是为不吉。
沈惊澜不动声色地抹去指腹的鲜血，先是剪断丝线，后将针线放回盒子，紧接着，干了一件震惊众人的事。
——她把手中的刺绣给烧了。
姜雨瑶呆呆道：“娘娘，您这是？”
杜云杉也惊奇道：“娘娘，您怎么把自己辛辛苦苦绣的烧掉了。”
事发突然，众人都有些缓不过神来。
沈惊澜倒是一脸云淡风轻。
“没什么。”
“只是突然想起来，在燕北，白布是用来遮盖将士们的尸首的。战争开始前，每个人都有一个身份牌，方便死后登记。但有的人会遗失身份牌，变成无名尸首。”
“同伴若是辨认出他们的身份，就会在盖尸的白布上，写上他的名字。”
沈惊澜看着火盆里化为灰烬的白布，幽幽道：“本宫如今用白布绣天策二字，属实是有些混账了。”
此言一出，在座的婢女和两位美人神色都有些惶恐，后者更是收起刺绣。
“皇后娘娘，是妾身思虑不周，扰了娘娘的雅兴……”
姜雨瑶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坐在旁边的杜云杉看似静默着，实则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绣花是姜雨瑶提出的，刺绣的白底布也是姜雨瑶拿出来的，绣字更是姜雨瑶提议的，这次让皇后娘娘想起伤心事，可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本宫没有注意，与你无关。”
沈惊澜觉得自己实在不是绣花的料。
她先是安抚了姜雨瑶，随后以天色不早为由起身准备离开。
“娘娘，再过几日就是七夕了，不知是否有幸邀请娘娘来浮云殿玩”姜雨瑶一脸想弥补的模样。
“本宫最近身体不适，怕扰了你们的雅性。”沈惊澜佯装可惜，又安抚了姜雨瑶一番，带着秋寒离开。
沈惊澜知道，这是与姜家交好的最好机会，但三日后的七夕，她另有他用。
她不放心孤身一人的沈炼，索性趁着出宫的机会，将未来可能发生的意外悉数写下来，让人送至燕山。
沈炼虽无反叛之心，却在京师有一个可托付性命的好友。
只要把信交给那个人，四年之内，无论是萧怀远还是耶罗，都不能冒犯燕山的根本。
……
刚从浮云殿走出来，秋寒小心翼翼道:“娘娘为何拒绝姜小主的邀约？七夕节那天，很多妃嫔都会相聚一起玩，到时候她们一起玩耍，咱们孤孤单单的……是不是有点不合群？”
虽然娘娘贵为皇后，但也不能一点也不和其他美人接触吧。
万一遇上什么事，都没人求情。
正想着，眼前的皇后却嗤之以鼻道：“谁说那天我们孤孤单单了？”
那副样子，十分笃定。
秋寒回想了一番，发现自娘娘入宫后，除了浮云殿的两位外，似乎只与梁美人有些交情。
于是一脸好奇道：“莫非，娘娘您要约其他的美人？您要去找梁美人玩？”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脑海里，她倒吸一口气，“莫非，娘娘要约柔妃？”
沈惊澜自顾自道：“你说，本宫该怎么哄陛下，他才肯让本宫在七夕那天去宫外玩？而且他不能跟着。”
秋寒：嗯……嗯？！！！！
秋寒害怕极了，娘娘怎么可以产生这样危险的想法，“娘娘……”
沈惊澜却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嘘，别说话。本宫非常努力地在想。”
秋寒快要哭了，她本来是想着夏天快到了，可以撮合娘娘与陛下去避暑的行宫休息，毕竟陛下往年会在最热的时候带着梁美人去离京师不远的一处叫做羲和宫的行宫避暑。
她万万没想到娘娘只想一个人出宫。
“娘娘，不如咱们别想出宫的事了，咱们可以想想七夕在宫里怎么玩。”
“七夕，七夕还能怎么玩，出宫玩啊。”
“……”
秋寒死心了，娘娘根本听不见她说话，满脑子都是出宫，早知道就不提了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