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自报奋勇（1）
房间中，敖子陵帮鸾姝掖好被角，望着她沉沉睡去。
“龙神大人真是好演技，我都差点相信了。”
月光照入窗中，投射出一个人首虎身的高大影子，刑神蓐收环抱双臂正靠在门檐上。
敖子陵缓缓起身，声音冰冷至极：“我已警告过你们。”
蓐收仍然笑道：“但你要感谢我，若不是我及时将那灵蝶射穿，圣女就要说出你的名字了……呃……”
忽然，蓐收只觉得脖间一凉，似有什么东西将他死死勒住，令他无法喘息。他身体撑着门栏，缓缓下滑，一双虎足在地上抓出道道深痕，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那束缚。
敖子陵冷冷道：“就算她真的说出我的名字，我也有办法解释。倒是你啊蓐收。惹恼我的后果是什么，你知道吧？”
蓐收又感到脖子上一阵刺痛，紧接着体内灵力迅速抽走，全身再也使不上力气。随后一条黑色小蛇从他颈间滑落，扭动着身躯爬回敖子陵的身边。
蓐收浑身颤抖，费力道：“天……天帝……”
敖子陵笑道：“天帝不会怪我，是你先动的手。”
他话音落下，房门便“吱呀”一声被微风吹开。门外细雨纷飞，有青衫儒士缓缓走了进来，以手拂过蓐收的头顶，便使他凭空消失。
门外还有一白衣玄袍的银发青年，正伏地叩首：“拜见王爷、雨君大人，给二位上神请安。白日不能亲自出阁迎接，还请王爷恕罪。”
敖子陵冷笑一声：“阿晏，你这阁主做的好威风。”
师晏浑身一颤，喃喃道：“不敢……晏不过是……替龙族守着鸣春而已……”
“是吗？”敖子陵又是一声冷笑，语声一厉：“滚。”
“是。”
师晏“咚”的叩首，随即战战兢兢地膝行后退，消失于夜色中。
“明日何时动手？”敖雨将目光收回，问敖子陵。
“堂姐来了吗？”
敖雨：“和小侯爷埋伏在附近呢，她知道我们也在。”
“凤族呢？”
“尚无动作。凤侯被句芒带走了。”
“仿制玄武骨笛之人的身份？”
“也确认了。”
“好。”敖子陵道，“明日等我号令。”
敖雨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黑蛇身上不禁眉头一皱，道：“提醒你一句，别让霜看到你还再用黑曜。”
说罢，便也化身为细雨消失了。
——
天刚破晓，罗星台上便已聚满了人。
由于昨夜晚宴上，敖子陵一曲《托孤》胜了成名已久的大琴家于叔华，鸾姝也成为了各国权贵争相结交的红人，从出门开始，就源源不断有人找他递名帖。
鸾姝微笑着将刘光禄推了出去，以报昨日之仇。自己则与敖子陵早早入席，和石敢当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聊起天来，丝毫看不出昨日的波动。今天她的目的是救父，于是早在出门之前就调整好了心态。
等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刘光禄才终于从纠缠中挣脱出来，怀中揣满厚厚一大叠名帖，“哗”的一下全部散在桌子上。
他先是满脸堆笑地对敖子陵道了声“公子”，随后才擦着额头上的汗，对鸾姝抱怨起来：“这些权贵也真是会见风使舵，昨日晚宴上还对你们指指点点，今天就全都过来巴结了。没想到和他们打起交道来这么费劲，你也都不过来救我。”
鸾姝冷哼一声，刘光禄自知心中有愧，连忙赔着笑，问他们在聊啥。结果鸾姝还是不搭理他，后来还是石敢当帮他解了围：“俺在和他们说上次琴会上，和令狐公子对决的情形。”
敖子陵也颔首道：“真是十分精彩。”
“所以为了今天，我可是期待了十二年。”
石敢当说着，挤眉弄眼的朝鸾姝和敖子陵笑了笑：“嘿嘿，等会儿你们要是有动作，可得先等我和令狐公子比完了再说。”
鸾姝大吃一惊，连忙掏出小镜子，检查自己的表情是不是那里露馅了。敖子陵却爽朗的笑了起来，拍拍鸾姝肩头，让她安心把镜子收回去。
此时，三音长老与九大弟子也接连入席，罗星台上渐渐安静下来。鸾姝昨日因为程秋水一事太过震惊，没来得及急仔细观察令狐哀，现在才又定睛看过去。
只见令狐哀面带病容，是个瘦弱书生模样。他双颊凹陷，眼窝也有些发黑，时不时用一只白手绢捂着嘴咳嗽，看上去好像随时都会死掉一般，与旁边神采奕奕的姜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倘若他若不是坐在二席的位置上，一定没人会把他和名震天下的九大弟子联系在一起。可是这个病书生，偏偏就令石敢当佩服的五体投地！
鸾姝忍不住问道：“这位令狐公子，怎么看起来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石敢当大笑：“哈哈哈，他的确身体不大好，但你可千万不要因此就小瞧了他。实际上令狐兄不仅琴艺精湛，还是一等一的斫琴师，天下琴人都以能拥有一张他的琴为傲。他要是做起一件事来，就会废寝忘食超然忘我，一直做到满意为止。他变成这副模样，也是因为是长期斫琴所致。”
鸾姝又问：“难道斫琴会令身体不好？”
这次不等石敢当开口，刘光禄便抢先答道：“那是当然，制琴需要用到大漆和鹿角霜为琴髹漆，琴漆在未干时散发的气味有毒。听说令狐公子每年只做一张琴，但是每张琴都要经过数百道工序。就是因为他长期一直接触琴漆，所以才会病恹恹的。”
鸾姝奇道：“咦？你之前不是说自己不了解琴吗？怎么这个知道的那么清楚？”
刘光禄摸着脑袋，讪讪的笑道：“嘿嘿，还不是因为令狐公子的琴很抢手嘛……我之前也想倒卖倒卖，赚赚差价来着，所以就顺便多了解了一下。不过后来因为我自己实在不懂，市面上的仿品又太多，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石敢当道：“幸好你没倒卖他的琴。令狐兄是个琴痴，若是知道有人不好好弹琴，反而利用他的琴来赚钱，非得千里追杀你不可。”
刘光禄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也跟着连道“幸好”。
鸾姝又打趣他道：“那你这次要跟来琴会，可是又想寻找什么新的商机？”
刘光禄连连矢口否认，道：“不不不！我可不敢，在无弦阁的地盘上，我怎么敢打什么歪主意。我这次来只不过是想长长见识，嘿嘿……长长见识。”
石敢当笑道：“那你的愿望马上就能满足了，一会儿姜公子会用雷曜弹奏一曲。”
刘光禄大喜过望，问道：“难道就是那张七十二年前，让令狐公子名声大噪的雷曜吗？”
石敢当点头道：“不错。”
刘光禄的眼睛立刻变亮了，可转眼又皱起眉头，问道：“据我所知，雷曜在无弦阁上千藏琴中排在第五，是令狐公子最得意之作，也是让他名扬天下的一张琴。我实在想不明白，他怎么舍得将这张对他意义非凡的琴，转送他人呢？”
石敢当道：“简单来说，那是因为令狐兄败在了姜公子手下，那时他还不是无弦阁弟子。”
刘光禄道：“我听说他便是在那场琴会中挤掉当时的二席，加入无弦阁的。也是三百年来，外门琴师参加琴会所能取得的最好成绩。”
石敢当道：“不错，当时令狐兄便是带着雷曜参加了琴会。一曲弹罢便引得全场瞩目，就连阁主师晏也对其赞不绝口。他也以此琴击败无数高手，但最终还是败在了姜公子手下。可以说正是当时他一战成名，所以才导致如今那么多人对器物的追求。”
他又长叹一声，接道：“我本来也想不明白，令狐兄怎会舍得把雷曜送给别人？直到在三苗听过柳公子的一席话后，才忽然茅塞顿开。对于令狐兄而言，他斫琴乃是兴趣使然，乐在斫琴的过程。至于最终琴斫成什么样，他全然不关心，在他的眼中，雷曜也只不过是一张普通的琴而已。所以就算他琴艺不如姜公子，在我心中，他仍是无弦阁最厉害、最豁达之人。而且令狐兄兴趣极为广泛，箫笛尺八，琴瑟琵琶，只要你能想得到的乐器，他都样样精通。倘若他能够专精于琴，说不定现在连阁主之位都是他的。”
石敢当的话语中，丝毫不掩饰对令狐哀的赞赏之情，他不仅仅把对方当成一个强有力的对手，更是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敖子陵不禁感叹道：“有对手如此实乃幸事。”
石敢当微笑道：“昨夜敖公子那支曲子感人至深，您虽未曾为其命名，我们却暗地称之为《托孤》。如此琴技，实在我等之上，那么您认可的对手，又是谁呢？”
敖子陵道：“他么，就快到了。”
“哈哈哈，那一定是柳公子了。说实话，我也对他十分期待。”
石敢当不知柳离轩便是长离，还在那里傻乐。鸾姝生怕敖子陵又发怒，正绞尽脑汁地想换个话题解围，却不料敖子陵却神色依旧，春风满面的颔首道：“等他来的时候，会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
鸾姝瞧了，只觉得心中不太舒服。
这时，罗星台上完全安静下来。只见琴奴已在广场正中摆好了琴桌，桌上是一张形制古拙的长琴，赫然便是那名琴雷曜。
姜琰在众人的注目下走至桌前，盘膝而坐，缓缓抬起修长的双手，轻落在琴弦上。
雷曜琴音清越古朴，犹如奔雷，此琴正是因声而得名。
只听一声旷古清越的琴音响彻天地。忽然间，万道金光冲破姜琰身后的云海，一轮红日缓缓升起，仿佛受到那琴声的感召一般。
姜琰双手再是一动，指尖在琴弦上滚拂起来，琴音涌动，搅得那云海也随之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