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即来之
清冽的空气冲击着鼻腔,早春京城的气温乍暖还凉。现在已经绕着四百米球场跑了多少圈了?好像是20圈,也可能是21圈。他只是跟着大队人马一起跑,不冲到最前面去,也咬牙不让自己落后。他要在跑圈中,理清自己目前的情况。
昨天入睡的时候,梁远还记得自己是个数学博士,今天早上七点,床边尖锐的闹铃声和楼道里的阵阵呼和,让他还没有休息够的身体,重新被大脑驱动了起来。待到他睁开眼睛,就蒙了。
首先他发现自己似乎不是熟悉的卧室,不是在自己的家里,更像是在一个宾馆,耳中隐隐约约听到了似乎有个室友在说着什么。梁远虽然觉得大脑有些刺痛,但是这种突然起来的变化,还是让他惊的彻底清醒。睁开眼睛扫视了周围一圈,果然是个宾馆套间,对面靠门的那个床上,正有个年轻男子嘟嘟囔囔的起床穿衣服,从言语上听,这个健壮的年轻人正满头起床气。
梁远连忙伸手去摸床头柜,这是他平常放眼镜的地方。一摸之下除了台灯和电视遥控器,什么都没有摸到。梁远有些着急了,没有眼镜可怎么办?连忙低头去找。片刻之后他便放弃了。他发现自己的视力不再是超过三米就模模糊糊,而是哪怕窗外远处山顶的亭子,上面有几层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这样的视力肯定没配眼镜。
梁远惊吓的头发都立起来了,仔细端详下窗外的山峦,看着起起伏伏熟悉的曲线,他可以确定自己在北京西山的山脚下。这个陌生的室友乐呵呵的向梁远打趣了几句“梁远,你量不行啊!”突然敏锐的视觉让梁远发现了床底下塞着的空啤酒罐,层层叠叠的也不知道多少罐。也不知道是全部昨天喝掉的,还是多日来梁远和这个室友的存量。哦说到这个室友,梁远如同炸裂的脑袋里似乎浮现了他的名字,谷飞!视力陡然变得清明的梁远不会认错的,这是高风啊,是自己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每周末都能在电视上看到他的比赛,绯闻和球技同样扎眼的,被京城球迷称为风一样的男人的谷飞啊。
等等,梁远脑子里的信息让他的意识到,室友是个职业球员。额,谷飞在穿训练服了,不是俱乐部的绿色训练服,而是印着国旗的,红白相间的训练服。那,这里是集训的国家队?梁远目瞪口呆,好在昨天“梁远”昨晚可能喝高风了不少啤酒,现在梁远身上还有淡淡的酒味,这让他的目光呆滞反应缓慢有了合理的解释。谷飞还在取笑他的酒量“待会喝点茶就好了。”为了不引起怀疑,梁远勉强笑笑,掩饰住了震惊与恐惧。
梁远也穿上了国家队的训练服,长裤长袖。然后飘飘忽忽的走向了餐厅,在这不长的路上,梁远大脑里的信息逐渐沉淀下来,让他意识到自己是谁:梁远,对外年龄和官宣年龄都是25岁,在在京城球队效力,虽然跳的不高跑的不快,但是稳稳的占据了边后卫的位置。因为上赛季表现出色,现在被征召进了世界杯预选赛的大名单。
哦,梁远通过墙上的月份牌也知道了现在的时间。1997年4月中旬,如果时间线没有变动的话,中国队的预选赛之旅马上就要开始了。
在一路走向酒店餐厅的路上,梁远好像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此时正是餐厅开早餐的时候,三十多名运动员还有十几名教练员和官员,陆陆续续都在向餐厅走去。梁远豁然间面对了很多早已淡忘,但是仍然有印象的面孔。他们每个人的信息从脑海的深处涌来,让梁远的大脑应接不暇。更令他惶恐的是,自己在回忆数学概念常用公式正逐渐变得陌生,他在不安中和一个个好似熟悉实际陌生的身影打着招呼。
这不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傅正岩傅将军?
啊,这是四小天鹅里的射手厉捷,这不是山哥吗?哎山哥名字叫什么来着?
这些都是足球职业化初期,一个个大名鼎鼎的名字,他们重新年轻的面孔,一个个出现在了梁远的面前,而梁远现在也是他们中的一员,这让他内心十分骇然。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好在室友谷飞贼密兮兮的告诉旁人,小梁昨晚上喝多了,还不是太清醒。大家也就对他的状态见怪不怪了。
于是在一轮轮的信息轰炸中,梁远浑浑噩噩的跟着队友一起吃饭,僵硬的打着招呼,听到好笑或者不好笑的段子,也跟着笑一下。最后跟着大家一起走向了运动场。还别说,这幅身体不仅年轻,还十分强壮和有韧性。这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在今天醒来之前,自己还是个数学老师的时候,因为高强度的案头工作与学习,视力下降都是不足挂齿的事情了。脖子和脊椎时不时的十分僵硬,让自己会有时恶心,头脑变得不太清醒。现在自己的意志控制的这幅身体,除了跑起来膝盖有些微微的不适,脚踝也不有些疏离感之外,不过也就是些小腿上结痂的血印,皮外伤,不碍事。正是这十分清白的大脑,和供血充足的脊柱,让梁远抗住了这波信息爆炸的冲击。
训练的第一个科目是万米跑,即使在后来被饱受诟病,但是目前这还是国家队每天训练的第一个科目。梁远正好趁着万米跑的功夫,好好的理一理现在的情况,也思考一下未来该如何做。
二十五圈要跑上个半小时,在单调的跑圈过程中,因为身体的运动,梁远的精神逐渐稳定了下来。首先要考虑现在的状态。现在,1997年的4月份,距离香港回归还有七十多天,而距离法兰西世界杯预选赛,亚洲区的小组赛,还剩下十几天了。这次分组的对手,是刚刚独立几年的土库曼斯坦和塔吉克斯坦队,还有目前较弱的越南队。嗯,梁远冷静下来,回忆起自己中学时候看球,这次比赛就是这几个对手,那这个世界的发展,至少是大部分同频回放,而不是面对陌生的情况。当然了,梁远也推测,在大背景相同的情况下,很多细节都出了变化。比如说自己,梁远,是一名在京城球队效力的边后卫, 不过在这个时代,中国的足球运动对位置职责其实不很明确,所以从小
梁远就经常的客串下后腰。简单说就是在对方逼抢很紧的时候,他会换位到中后场的中路,帮着把中后卫顶出来的球,或者盘带或者中长传,让球队从防守转换为进攻。不过梁远自己可不记得,在自己中学时代,有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球员。同样的,在刚才餐厅吃饭,和万米跑前热身的这段时间,虽然大家交流不多,而且梁远也认出了不少中学时熟悉的面孔,都是在这个时代在国家队留下过浓墨重彩的名字。但是也有大约六七个球员,不仅相貌陌生,而且他们的名字梁远也没有任何印象。或许,自己和他们,就是这支国家队,能否打出和当年不一样成绩的变数。
跑完圈之后便是简单的恢复训练,做一些牵拉和力量的简单训练,接着便是几个人分组的抢圈和射门练习。这一通下来训练下来,虽然没有任何对抗练习,但是强度还是不低的。而身体的活动不仅让梁远今早睡醒后,蒙圈的大脑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境遇与机会,回忆起了这个年轻的运动员梁远,他本身的经历、家庭和亲朋,或者说两个梁远的思维在一上午的训练之后,慢慢的合二为一,而现在主导这个身体的思维,就是数学博士梁远。随着两边记忆的逐渐融合,让梁远对未来应对各种情况有了些底气,虽然很多数学知识似乎暂时回忆不起来了,但对未知的恐惧与迷茫也得到了大大的缓解。
随着大戚教练宣布“上午的训练,结束了。”梁远擦擦额头的汗水,精神抖擞的往宿舍走去。既来之则安之,看看我能不能小小的改变下历史,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