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客人
白恩·赫尔罗侯爵今年还不到四十，年富力强，他并没有遗传父亲出色的外貌，长得有些肥胖，四肢粗短，络腮胡子，和他的母亲更像，脾气也和她母亲一样温和。面对自己的父亲，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虽然他比任何人都要努力，但从未得到过父亲的夸奖。
“是你让卡马奇隐瞒我的病情？”
白恩：“是……是的，父亲，我是怕您太担心了。”
“我明白你的好意，但你忘记了，在维斯特只有我可以说了算，任何人都不允许对我隐瞒。”
“对不起，父亲。”白恩的样子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
“作为惩罚，我要将你流放到铁风堡，终生不许回来。”
白恩以为自己听错了，“父亲，您是不是弄错了，我只是关心您的身体，我没有恶意。”
“明天一早你就走，不许逗留，否则我就让人把你抓起来关进监狱。”
白恩终于明白父亲说的是真的，他虽然脾气温和，但这时也不禁生气起来，“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不服气！”
“平庸就是你最大的错。”
白恩的双眸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一般，他紧紧地凝视着自己的父亲，双手用力按住剑柄，似乎随时准备拔剑相向。然而，最终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他根本没有这样的胆量和勇气。只见他迅速将剑从腰间解下，重重地放在地上，然后用一种充满绝望的眼神注视着德林特，他双目含泪，像野兽一样吼叫：&34;从小到大，你从未爱过我！更别提爱我的母亲了！我比任何人都更加努力，可你却视若无睹，如同瞎了眼一般！我绝对不会前往铁风堡，我会离开维斯特，舍弃我的名誉与爵位，从今往后与你彻底断绝关系!&34; 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房门被狠狠地关上，强大的冲击力使其又猛地弹了回来。而白恩的身影，则消失在了门后的黑暗之中。
&34;至少在关门的时候，他还表现出了一点男子气概。&34; 德林特公爵面无表情地说道。
&34;他确实是个善良的孩子。&34; 科林斯似乎想要为白恩辩解几句。
&34;一直以来都是如此。&34; 德林特公爵对此表示认同。
科林斯示意卡马奇上前为公爵检查身体状况，确认一切正常之后，才准许他继续接待来访的客人。&34;您还有两个会面的名额吗&34; 科林斯询问道。
“两个名额？见自己儿子也算一个？”德林特公爵忍不住抱怨。
“是的，你刚刚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科林斯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
德林特公爵慢慢地拿起名单，一个接一个地仔细查看每一个名字。当目光停留在某个特定的名字时，他不禁轻声呢喃道：“缪斯神父，来自圣西斯大教堂？” 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刻，德林特公爵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情。
一旁的科林斯并未多问什么，只是默默地安排手下将这位缪斯神父请进大厅。随着一声声悠扬而庄重的通报声响起——“有请来自圣西斯大教堂的缪斯神父大人——有请来自圣西斯大教堂的缪斯神父大人——有请来自圣西斯大教堂的缪斯神父大人——”
德林特公爵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逐渐走近的缪斯神父身上。他暗自思忖着，这位神父或许与自己年纪相仿，但看上去却如此年轻、充满活力且精神焕发！这种鲜明的对比令德林特公爵内心深处的悲哀愈发深沉起来。赫尔罗家族似乎背负着一种短命的宿命，数百年来，很少有人能活到五十岁以上。而如今已五十七岁高龄的德林特公爵，已然成为家族历史上寿命最长的成员。
缪斯神父在离德林特公爵不远处停下脚步，隔着十几级台阶，静静地凝视着对方。他手中握着一根精致的法杖，既没有向德林特公爵行礼，也没有开口说话，整个场面显得异常安静而神秘。
科林斯忍不住提醒：“缪斯神父，欢迎您特意赶来，我家公爵特意召见，您有什么诉求现在可以说了。”
缪斯神父从进门起眼睛一直望着公爵，问：“听说你快要死了，我来瞧瞧是不是真的。”
真是无礼，但德林特公爵并没有一丁点儿动怒，说：“医生说还能活一个月。”
缪斯神父说：“可惜，现在杀死你没有任何意义了。”
科林斯听不懂两人的对话，直到听到一个“杀”字才忽然警觉起来，瘸着腿走了几步，挡在了公爵身前。
“走开吧，科林斯，他如果要杀我你可什么也干不了。”德林特公爵对科林斯的愚忠有些无奈，“何况他已经不想杀我了，他其实早就不想杀我了，我说得对不对，缪斯神父？信仰的力量可以消除仇恨，你可曾见过一位神父杀人？”他身前是一张厚厚的橡木桌子，拉开桌子下面的抽屉，取出一个铁盒，示意科林斯交给缪斯神父。“这件东西是达达汗的遗物，作为交换，在我死之后，请你别再跟赫尔罗家族为敌。”
“这是什么？”缪斯神父问，他抚摸着手里的铁盒，盒身沉重，银色的花纹已经有了淡淡锈斑。虽然不清楚盒子是什么，但既然德林特在这种时候拿出来，就一定不是普通的东西。
德林特放下心来，从缪斯进门的一瞬间他就感受到了对方强大而平和的力量，要是这样厉害的家伙跟赫尔罗家族为敌，那可真是巨大的麻烦，而他既然说过了不会，那应该就不会违背诺言。缪斯法师的名誉一直很好，绝对值得信赖。“那是光明种子，据说来自圣西斯大教堂，我不知道有什么用，看来你也不清楚。当年达达汗战死后，这东西就落到了我手里，我一直保管着它，希望有一天能把它交给合适的人。”
“用一件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东西来换取整个赫尔罗家族的安全，真算不上公平的买卖，但我仍然可以答应你不再跟你或者赫尔罗家族为敌，毕竟皈依教会之后，我已经没有了杀戮之心。但我应该提醒你，黎山德言出必行。”缪斯神父又说。
黄金之瞳黎山德，又一个棘手的家伙，提到他的名字，德林特心里又担忧起来，根据情报，黎山德现在是古斯塔蛮族帝国的大将军，掌握着强大的军队。公爵说：“多谢你的提醒，记得我们上次见面时，我的提议吗？我希望你能担任赫尔罗家族的大法师，在我死之后，保卫在西维斯特领地的百姓。”
缪斯摇了摇头：“我发过誓，绝不会为赫尔罗家族效命。”
德林特早有准备，拿出了预备方案：“在东维斯特城有一座新建的迪亚斯大教堂，那里正好缺一位主教，我希望你能够出任此要职。”
缪斯神父脸上露出微笑：“我为什么要帮你？”
公爵说：“不是帮我，是帮那些无辜的人民。你比我清楚黎山德的性格，他发起疯来有多可怕，而你是少有的能够阻止他的人。”
缪斯神父稍微考虑了一下，说：“好吧，为了那些无辜的生命，我愿意接受你的提议。”
德林特公爵说：“那真是感激不尽，我会让人安排一切。”
科林斯说：“我会安排神父住在驿馆，尽快把任命的文书和马车准备好明天一早送过去。”
看着缪斯神父离开的背影，德林特不由得回想起四十年前与达达汗的联军展开的连番大战，每一次都激烈无比，达达汗、黎山德、缪斯，都是顶尖的高手，最终自己还是赢了，十万叛军瞬间灰飞烟灭，虽然获得胜利的手段并不光彩，但绝世美玉上的小小瑕疵并非不可接受。
送走了缪斯神父，科林斯说还有最后一个接见名额。德林特公爵翻看着名单，有些犹豫不决。
科林斯提醒说：“巴金斯侯爵已经来了三天了，每天都来求见。咱们欠钱伯斯家族的钱已经超期了。”
德林特公爵说：“债务到期，确实有必要给债主一个交待。就算不还钱，面还是要见的，话要讲到位，要给人一个交待，不然就会被认为没有信用。”
巴金斯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脸上无肉，鹰勾鼻，眼神中透着精明和贪婪，进门后行了个礼，说：“尊敬的德林特公爵，我奉父亲的命令前来探望您的病情，希望您能早日康复。”
“替我向令尊金糜公爵问好，我时常想起曾与他并肩作战的日子，可惜他长时间待在都瑞尔担任内阁大臣，我和他相聚的日子不多。”
“多谢，我一定转告。另外，父亲在信中嘱咐，说赫尔罗家族欠钱伯斯家族的钱已经到期，让我千万不要催账，两家的友谊深厚，远远超过那些无谓的金钱。”
德林特公爵想起钱伯斯家族的徽章——金钱貘，据说是长着铁齿钢牙可以把金银吃掉的怪物，这次金钱貘不吃金银，那肯定是有更大的胃口。“谢谢令尊的好意，不妨直接告诉我应该怎么样回报他的慷慨。”
巴金斯继续说：“在您这样的长辈面前，我实在不应该有任何的隐瞒。我这次来是请求得到赫尔罗家族的庇护。说来丢人，最近我们的领地出现了一些厉害的坎德强盗，为首的是一个叫巴格利亚的家伙，他的身体是由钢铁铸成，刀剑都不能伤害到他，力大无穷，凶狠残暴，带着一群恶棍打劫杀人，我派人征讨了几次，但都没有成功，我想要你出兵帮忙对付那些强盗。”
“需要要多少人？”
“三千人，其中还要有一百名龙骑兵，因为龙骑兵特别适合在山林地区作战。期间所有的费用都由我们承担。”
“多长时间？”
“不好说，只要剿灭了那些强盗就行。相信以赫尔罗家族士兵的战斗力，应该用不了多久。”
德林特公爵考虑了一下，赫尔罗家族的士兵大约有八千多人，三千人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一，不是一个小数，但巴金斯是债主，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实在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好。”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往下耷拉。
“感谢之至。”巴金斯说，“我个人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希望您能不吝赐教。”
科林斯说：“公爵已经累了。”
巴金斯说：“抱歉，这个问题我必须要马上得到答案。”
“什么问题？”科林斯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善。
“请问赫尔罗家族下一任领主将由谁来担任？”
科林斯喝斥道：“荒谬！这是赫尔罗家族的内部事务，没有必要告诉外人！”
巴金斯说：“抱歉，科林斯先生，你忘记了，钱伯斯家族是你们的债主，我们有必要知道债务人的所有情况以确保投资的安全性。我刚才在路上遇到了白恩大人，他气乎乎说他被放逐到了铁风堡。那么赫尔罗家族的继承人必定是发生了变化，不知道谁有这样的幸运？”
“雷迦。”德林特有气无力地说。
“雷迦？”巴金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很快从德林特的脸上找到了确定的答案，“雷迦，应该是他，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只能是他，真是一个英明的决定。我有一个提议，我的妹妹蜜雪儿，正值妙龄，若能与雷迦缔结婚约……”
呼——呼——德林特公爵打起了呼噜。
巴金斯无奈的苦笑，起身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