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选秀
元春进宫之事不能改变，但如果没有后来的封妃，就不会有省亲；
没有省亲，就不用修大观园；
不修大观园，贾府的经济就不至于衰败得那么快，或许还能多撑几年。
而元春封妃，应是皇帝为了拉拢贾家做出的示好。
为何在那个时间段突然拉拢贾家？
极大可能是秦可卿丧礼上四王八公势力齐聚，让皇帝感到了威胁。
秦可卿轰轰烈烈的丧礼、贾府听太上皇之命豪掷千金修大观园，这两件事不但在经济上狠狠掏空贾府，在政治上更是埋下极大隐患。
所以“造衅开端实在宁”，祸患源头大概率就是秦可卿的丧礼。
要是秦可卿不死呢？不就没有丧礼了！
而秦可卿的死因……
若秦氏真是生病亡故，他还可以用溪水救命试试。
但显然并不是，其真正死因隐藏在被删去的“魂断天香楼”一节。
贾琏的思绪绕了一大圈，最终落在贾珍身上。
要是能有办法让他“扒不了灰”，秦氏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要怎么做呢？
贾琏一时找不着头绪，但他却隐隐有些高兴。
因为他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并没有头痛来袭。
说明这个思路或许真的可行？
众人散了，贾琏一路想着心事回去，凤姐却跟着王夫人去了她那里。
凤姐见王夫人一直垂泪，以为是舍不得元春，便再三劝慰，忽听她道：
“这个女儿虽打小养在老太太那里，却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一点点看着她长大，如今要送走，我哪里舍得！这事确是你叔父提的，但他为官多年，纵使想着再进一步，也不至于卖自己亲外甥女儿——老太太竟那般想咱们王家，咱们又岂是那等黑心烂肠罔顾骨血的人？”
凤姐一时愣住，张了张嘴也没能说出什么。
她叔父王子腾是什么样的人，作为至亲，大家心知肚明。
他提出送元春进宫，绝非随口一说，内里定有其深意。
或许这只是他的一步闲棋，至于将来能不能起效，尚未可知。
自己，或许也是王家的一枚棋子呢？
荣府的二房、大房都娶了王家人，背后的因果和利益，不可细思。
罢，罢，自己就算是一枚棋，如今既已嫁入贾府，就是贾家人了。
老太太和夫君都如此善待她，她也惟以一颗真心回报。
待诞下孩儿，一家子和和乐乐地过日子，还想那些作甚。
凤姐一边抚着小腹，一边抛下杂念。
姑侄俩相对无言，王夫人交代了几件零碎杂事，便让她回去了。
眨眼二月已至。
礼部早有人送了信来，称元春的名册已记录在案，不必参与初选，直接前往复选即可。
这日一早，元春辞别祖母和父母弟妹，登上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其乳母和贴身丫鬟另坐一车，贾琏和众男仆骑马随行在侧，一众人前往诸王馆。
那诸王馆原是各地进京觐见的亲王们之住所，如今改作皇子们出阁读书之地，亦是选秀、选驸马、命妇入宫朝贺习仪之处。
行至地方，便有宫内嬷嬷将元春等人领进去，另有小太监带着贾琏这些男人去南馆安歇等候。
元春见最后陪在身边的亲人也离开，不免一阵心慌，想着不过选即可回家，又强自镇定下来。
在一间廊庑等候良久，终于有太监来传，命仆妇不得跟随，元春只得孤身前往一处开阔空地。
此地逐渐站满人，都是十三至十六岁少女，十人一组，共十组。
内监逐组巡视，看到不合的便道一声“稍长”、或“稍短”、或“稍肥”、或“稍清”，令其回去。
元春的心不由怦怦直跳，然而看过她的太监却点了点头，没出声。
如此便算过了“精选。”
翌日，仍在此地，照例十人一组站好。
内监查看秀女们五官、头肤、腰领肩背，若稍有不合者，去之。
又命众人逐个自诵籍贯、姓名、年岁，遇口齿不流利或音色不悦耳者，亦去之。
此为“一审”，元春又过了。
第三日，开始“二审”，内监们手拿皮尺、直尺等工具，测量秀女们的手足，如遇手腕足腕粗大者，或手短脚大者，去之。
又命秀女们逐个行走数十步，观其姿态，仪态不佳者，去之。
至此，数千人已筛得只剩一千，元春仍然留了下来。
至“三审”，宫内嬷嬷将一千人领入宫中密室，命将衣衫尽褪，逐个检查看是否有疤痕胎记、是否身有异味、是否处子之身……
一番检阅过去，众人皆羞得面红耳赤。
如此又去七百人。
元春心中莫名复杂，初时只想早早被筛好归家去，然而经过这等严苛的层层遴选，她竟渐渐生出一丝好胜心，不甘被他人给比下去。
如今身在过审的三百之列，已是出类拔萃人物，如何不想更进一步？
此三百人需在宫中居住一月，由宫人熟察其性情言论，选出柔顺、恭谨、贤惠、有德的五十人，充入后宫。
最后由太后或皇帝本人亲自考校琴棋书画的才情，选出最优者封为妃嫔，余者或被赐予亲王郡王皇子皇孙，或留在宫内做女官、宫女。
元春已不复刚出府时的彷徨伤感，心中燃起希望，她知道，如果她中选，可以为家族带来裨益。
于是，依宫规只留一个丫鬟抱琴随身服侍，其他乳母丫鬟皆遣出宫去，将消息报与贾琏。
当三审结果出来，在南馆等候数日的贾琏暗叹“果然如此”，遂率众仆离馆回府报信去了。
煎熬一月，宫里传来消息，因贾元春才情卓绝、贤孝淑德，得封为女史，留在宫中任职。
贾府上下或忧或喜或叹。
贾琏虽早就心中有谱，却仍忍不住感慨，元春小小年纪能打入五十强，实属不易。
如此优秀的女子，若依着既定的命运轨迹，走向宫斗失败惨死的结局，何其可惜、可怜、可悲、可叹？
为避免这种结局，贾琏看向正在为儿子大婚忙碌的贾珍。
好大哥，只能牺牲一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