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亦真亦幻（二）
山谷中永远弥漫着一层薄雾，两人于薄雾中穿行，两旁景色始终未曾变过，仿佛两人一直在原地驻足不前。
柳如霜心中不由泛起几丝烦闷，可她却没有在陆玄面前表露出来。
她不由回忆起门中一些典籍中的记载，这里只怕是处于某些特殊法则形成的空间之中。
倘若真是如此，那便真的糟糕透了。
就凭他两这点修为，只怕是一辈子也无法走出这条山谷了。
除非，法则在外部被人击破。
可惜她们连山剑派也并非什么大门大派，门中修为最高者——她的师尊——金丹九转的修士，也无法做到击碎一段法则。
好在哪怕是死，身旁有个伴儿，也不算太孤独。
她太害怕孤独了。
柳如霜回首看了看自己师弟憨厚的脸，不由嫣然一笑。
陆玄看着突然转头露出笑容的师姐，他不由也呆呆一笑。
“师弟，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可能要被困死在这里，你会害怕么？”柳如霜淡笑着半真半假说道。
“在师姐身边，我什么也不怕。”陆玄不知柳如霜为何如此说，一时间吃吃道。
看着那四四方方，诚朴的脸庞，柳如霜心中一软，真情流露，喃喃道，“陆师弟，你真是个呆子。”
她又提起几分心气，略带一丝豪气道“陆师弟放心，我可是大师姐呀。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两旁景色逐渐变化，山壁上偶尔点缀着一两丛菊花，或粉或白。
柳如霜的心情也逐渐好了起来，看来她判断失误了，她们并不是陷落到了某些残缺法则形成的空间之中。
毕竟法则残缺的空间，生物是无法在其中生存的。就像那储物袋中不能放活物一样。
两旁的花丛逐渐变得多了起来。
穿越前方的隘口，映入两人眼帘的是一片花海。
柳如霜从来没有瞧见过这么多花形成的花海，一时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毕竟在灵剑峰，她也只能偶尔见到一些素白的花。师尊大人是不喜欢斑斓花海的，她只会觉得它们扰乱了她的眼睛。
柳如霜深深吸了一口气，天地间醉人的香气不断涌入她的琼鼻之中。
陆玄对眼前的花海视若无睹，眼中只有那遗世而独立的背影。
在他的记忆之中，蓝星之上，只要你是有元人，别说这小小花海，就算是十里、百里、千里的花海，也能给你造出来。
看着眼前似乎要融入花海之中的佳人，陆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恨不得将她紧紧抱在自己怀中，就那么一直抱着，直到天荒地老。
这个念头突然吓了他一跳，陆玄强自把它压抑了下去。
可不多时，它却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柳师姐”
陆玄看着那美丽的背影，喃喃自语。
突然，一股无名的失落感从他心头涌起，那失落带来的苦涩使得他身体近乎僵直。
陆玄无由地对自己产生了一丝埋怨。
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天之骄子，埋怨为什么自己穿越而来，却没有一个金手指。
陆玄突然意识到，他和师姐这个宗门中的天才之间，似乎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那条鸿沟将他俩隔离在这花海两旁，她分明触手可及，可却也星汉迢迢，遥不可及。
陆玄凭空生出几丝痛苦感，恍若他被割裂了一般。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就快分裂成两块了。
“呼”
陆玄深呼一口气，一时间冷汗淋漓。就那一短短瞬间，他差点产生了那传说中高阶修士才能遇到的心魔。
柳如霜缓缓步入花丛之中，任由百花拖动她的裙琚。
不远处有一处飞流而下的瀑布，似那银河从九天之上坠落，令人心驰神往。
瀑布下方不远有一处奇异花树形成的小树林，其间一所小屋若隐若现。
这里竟然有人居住。
柳如霜心中泛起一丝欣喜。
若是此地有人居住，那他必然知道出去的路，不然长久居住于此，又无食物来源，他又如何生存下去。
除非……
默默吸纳着山谷中流淌的灵气，柳如霜心中突然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
他是一个金丹修士！
只有金丹以上的修士才能只依靠灵气长久生存下去。
缓缓走到木屋前，柳如霜心中突然泛起一丝失落。
这座木屋长久无人居住，已经破败不堪。它的柱子上甚至生长起了可供炼制益气丹药的木灵芝。
柳如霜叹了口气，随后淡然一笑。
无法出去就算了吧，不是有师弟在么，倒也不会孤独了。
修炼多年，她最最害怕孤独。
在她小时候，那时师尊还不是掌门，那时，她还是师尊唯一的弟子。
她就常常被一个人留在灵剑峰中。
那灵剑峰中甚至没有一只野兽，只因为师尊不喜欢野兽，所以布置阵法驱散了所有野兽，甚至连一只飞鸟也看不见。
她常常与山风为伴，与日月相依，默默在峰顶，等候师尊回来，有时是数天、有时是数月、有时，是数年
直到等到师尊那严厉的面孔再次出现
柳如霜回过头，身后并没有师弟的身影。
她心下一惊，不由一愣。
这时传来陆玄高兴的声音，柳如霜寻声而去。
瀑下水潭中陆玄双手举着一条银色大鱼而立。
“师姐，看，鱼！”
水汽微抚着柳如霜散落脸庞的秀发，柳如霜轻轻将秀发推到耳后，一身黑白道袍轻轻飘动，宛若从那瀑布云端下来的仙女。
看着那谭边绝美的身影，陆玄一时间呆滞谭中，只觉时空都凝固了一般。
一时间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双手高举的银鱼乘着陆玄呆滞的功夫用力一挣，再次落入潭中，倏尔远去。
“扑哧~”
看着呆瓜一样的师弟，柳如霜轻笑一声，柔声道，“师弟，水凉么？”
“凉”陆玄痴痴道，瞬又变得激动起来。
“有鱼啊，师姐！有鱼啊。”
是啊，有鱼啊。
她这个可怜虫和师弟这个小呆瓜又可以多活一点时间了。
“师弟，水太凉，还是快上来吧。”
待陆玄上岸来，柳如霜帮着倚坐在石头上老实的他整理了一下杂乱潮湿的头发。
一股好闻的气味萦绕陆玄鼻间。
陆玄抬头呆呆盯着柳如霜白净的脖颈，只见它一点点由白变红。
柳如霜看着陆玄，湿身的他脸庞虽然仍是呆呆的，但湿润的衣服下却掩藏着一股男性的粗狂。
这种气息是柳如霜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她似乎被这股气息所惊扰，小鹿一般离开陆玄身旁。
“旁边好像有一座小屋，可惜年久失修，我们可以修葺一番在此住下，慢慢想怎么出去。”
柳如霜平复了一下，故意岔开话题道。
陆玄丝毫没有听清师姐说了什么，只隐约间听到“我们的小屋”几个字，一股莫名欢喜弥漫在他心间。
泉水很冷，但陆玄却感觉自己很暖和。
“师姐放心，陆玄坚决完成任务。”陆玄单手敬礼道。
柳如霜突然心中一乐，她憋住笑意，故作清冷道，“嗯，很好，很有精神，那师弟，修葺房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看着陆玄转身而去，柳如霜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毕竟从来没有一个人如此搞怪地对着她说过话，尤其当她成为了大师姐后，门内更加没有人和她这样说话了。
师弟师妹都好像戴着一副副面具，面具上书写着恭敬二字，但面具下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虽然陆师弟有时候看着呆呆的，但也挺有趣的。
这让她体会到了一种莫名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