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委屈
一回到玉芙宫钱婕妤就看见孔答应在宫门口等着自己。
孔答应给钱婕妤的感觉其实没什么存在感，两人虽同住玉芙宫，可到底身份差距悬殊。孔答应时不时的也给钱婕妤请个安，偶尔两人也交谈几句。也算得上有两分交情，钱婕妤偶尔也给孔答应送些吃食衣物叫她日子好过些。
其实钱婕妤觉得孔答应对自己有些熟络的奇怪了，玉芙宫到底有些古怪，若钱婕妤是孔答应说不定要离自己远远的。
可是孔答应没有，她有时候也过来请安，偶尔还绣些素净的帕子荷包之类的送给钱婕妤。每回钱婕妤出门她也像今日这般在玉芙宫门口等着自己回来。
这就是让钱婕妤奇怪的地方，她总觉着孔答应好像，好像不该对她这么热切。
“给娘娘请安，娘娘回来了。长公主身子可还好？”孔答应屈膝，眨巴着两只湿漉漉的大眼睛问着钱婕妤。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去接替慧心的活儿扶着钱婕妤。
这事儿并不少见，钱婕妤其实也没这么抵触孔答应来扶自己了，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就喜欢被孔答应扶着：“你不必如此，你知道本宫的性子，咱们出了玉芙宫做好面上的体面便罢了。玉芙宫里头都是本宫的人，即便你不等本宫，不来给本宫请安本宫也不会怪罪你。”
这话孔答应已经听过两回了，她摇摇头：“娘娘这话不对，若是在玉芙宫里头不必跟妾做功夫，娘娘为何又常常给妾送吃食布匹呢？娘娘宽宏大度，妾自然要把这恩情铭记于心。”
这话可叫钱婕妤无话可说了，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总会给孔答应送这些东西。也许是做功夫做惯了，一见着这些东西就想到了；或许是见不得孔答应守着答应的份例可怜巴巴的过日子。又或许是孔答应总给她送些小玩意儿，叫她觉得孔答应跟宫里其他的女人不一样。
可是其他宫里的妃嫔们给钱婕妤送的又岂是帕子荷包等物？
这样算着，好像宫里日子过得最快活，最没有烦心事的就是姜唯了。
姜唯这儿把宫门关起来带着云锦云汐两个又过了几日快活日子。既不用准备侍寝，又不用去给皇后请安，也不用出门交际，这几日她光跟两个云打叶子牌了。
不过打叶子牌也不公平，因为云汐云锦两个站着打，姜唯坐着打。两个云站着总能看见姜唯的牌，可是姜唯一旦叫她们坐下云锦就要拉着一张脸：“主子，这不合规矩。”
所以姜唯这几日输了不少银子了。不过她也愿意，她不缺银子，左不过消遣消遣日子，又能叫云汐云锦两个得些银子嚼用。何乐而不为呢？
已经到了快用晚膳的时间，小流子忽然进来打破了姜唯三人打叶子牌的消遣时分：“主子，皇上今日召了杨宛才侍寝。”
自打上回出了杨宛才茶叶那事儿，姜唯就吩咐了小流子暗里盯着些杨宛才。这可是出了公主这事儿皇上头一回召人侍寝，若是别人还好，既然是杨宛才，要说姜唯没有不高兴是不可能的。
毕竟那事儿皇上那头还没有给她个交代。
她也不敢叫皇上必须给她个交代，只是这事儿若迟迟没个定数，下回再出事姜唯肯定就不会去寻了皇上。
顿时姜唯就将叶子牌一扔没了心思。云汐悄悄瞪了小流子一眼，又挥挥手示意他下去。一旁云锦将叶子牌收起来劝道：“主子不必烦忧，或许今日皇上召杨宛才是要给主子出气呢？”
姜唯觉得云锦说的话非常有用，多少也听进去了一些，把刚刚不想用膳的念头又收了回来。
果不其然姜唯刚用完膳放下筷子小流子就一脸高兴的来了：“主子，前头传来消息，杨宛才不知怎的遭了皇上的训斥，叫她禁足一个月不许出门了。”
幸好姜唯已经用完膳了，不然叫她现在听见这消息肯定吃不下饭：“这是哪儿得来的消息？”
小流子没明白自家主子为何听了这个消息反倒不高兴了，缩了缩脑袋：“皇上一下令这事儿就传出来了，皇上压根儿就没想着避着人。”
姜唯点点头，带着云锦回了寝殿。
几乎是一关上门姜唯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忍着哭腔问云锦：“她要害我的命，皇上只叫她禁个足，丢些体面就罢了？”
云锦赶紧拿着帕子给姜唯擦眼泪：“主子，杨宛才乃是礼部尚书杨大人之女。”
其实这些姜唯心里也清楚，皇上迟迟不回应这事儿的时候她心里头就顿感不妙。她不是不清楚两人之间的差距，杨宛才这个人吧，家世又好，生的又美，又比自己能说会道。
姜唯觉得就算自己是个男子大概也会更喜欢杨宛才那样款式的美人儿。
可是姜唯不是男子，即便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这事儿到了眼前她还是觉得委屈。当然委屈，从前在姜府里头何曾出过这样的事？
难道就因为自己的家世不如杨宛才的好？自己险些丢了一条命只能叫她禁足一个月？
半个时辰前 太极殿
“朕听说好几个嫔妃都去看了长公主，你为何不去？”这话是对着杨宛才说的。
这话都叫杨宛才愣住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宛才。笑话，自己连朝阳宫的大门都不知道能不能进去，何谈去探望长公主？柳昭荣娘娘尚且还称病不出，自己要是越俎代庖去探望长公主，杨宛才相信柳昭荣“病好”的那日少不了自己的麻烦。
皇上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吗？显然皇上明白。就因为皇上明白，杨宛才才觉得古怪。
不过她觉得古怪没有用，皇上都要治罪了，她只能请罪：“皇上恕罪，是妾的不是。妾明日就去探望长公主殿下。”
皇上没绷住，噗嗤一声笑出了。然后又把脸摆的严严肃肃：“不必了，朕看你压根没有这个心思，你自己回去禁足一个月罢！”
这回杨宛才是真的想不通了。
她被送回永宁苑的时候还没想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儿。要说没去探望长公主简直是无稽之谈，自己这种没资格上玉蝶的从六品宛才觐见公主是要行了拜礼的。寻常六品官员的夫人一辈子也别想见长公主一面，怎么自己不去探望长公主反倒成了错处？难道不是去了才是错吗？
这其中必有古怪。可杨宛才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自己进宫还没两个月，要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那就只有给舒敬训送了一盒加了些佐料的茶叶。
可是皇上要是知道茶叶里头有毒还能禁一个月的足就打发了自己？据说皇上可是最最见不得后宫争斗的。
杨宛才冒着风险去害舒敬训也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她乃是礼部尚书之女，打记事起父母亲就按着自己学习琴棋书画。从小她就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入宫来做妃子的。是的，即便先帝不驾崩，即便皇上现在还没有登基，父亲也会想办法叫她入了东宫。
她只恨皇上为何登基这么早，如果再晚个两年，自己入东宫怎么也能捞个侧妃做一做。而不是选秀进来屈居人下做个宛才。
宫里关于自己的传言她多少也听过几句，皇上册封姜唯还给了封号的时候就有人说她没用，头一个册封的居然不是杨宛才。
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柳昭荣。
杨宛才这时候也急了，舒敬训的父亲在自己父亲手底下做了多年的活，杨宛才心底里也觉得自己隐隐要比舒敬训高贵一些。这倒是实话，杨家百年根基，杨宛才的祖父，伯祖父都是荣耀加身，三次告老先帝才允的。
杨宛才还有一个兄长，已经是过了乡时有了举人的身份了，大小也算得上半个官身。其实礼部尚书之子本不必科考，靠着杨家和父亲的官身得个荫封也算是前途无量。
可是父亲是个要强的，兄长也不愿意叫人诟病。父子俩一致认为自己下场考来的才算是正儿八经光明正大得来的。于是兄长三岁就请了夫子来开蒙，十二岁就考了童生。
谁不说一句她兄长是可造之材？
可是只有父亲母亲和杨宛才知道，兄长其实算不上很聪明，一日十二个时辰兄长总要看一头闷在书塾里头十来个时辰才肯罢休，光教兄长的夫子就有七八个。而尽管兄长如此努力，比他小两岁的杨宛才在同他一起上了自家书塾之后也没用两年就超过了他。
当然，杨宛才也比这自家兄长一样努力，不过不论她背什么书，识什么字都要比兄长快一些。所以从来她都不肯有人越过了自己去，生来她便是金尊玉贵，便是当朝几位公主的日子同她相比也说不得谁比谁滋润。
从前东宫里头那几位比她早日入宫的便罢了，她又怎能容忍舒敬训这个从小就离着自己好几丈远的人越过了自己去？
几乎是没有犹豫，杨宛才得知了姜唯晋封的消息就想好了怎么害她。进宫前父亲曾给了自己一份名单，上头的人都是父亲多年来在宫里头积攒的人脉。
其实这种事也不稀奇，几十上百年的大家族哪个在宫里头没攒下几个得用的宫人来？
杨宛才这份名单上头恰好有两个宫里头养着的工匠，她几乎是没费什么力气就弄到了这些青金粉末，自己亲手撒了一些进茶叶里头。
因为撒的分量微乎其微，肉眼和鼻子几乎是分辨不出什么来，但是吃下之后不消三月效果就立竿见影。人先是食欲不振，脸色变得蜡黄，后头就开始消瘦。若一直服用，到最后只有无尽的痛楚等着他。
这东西要从脉象上能发觉的时候已经是无力回天。杨宛才这如意算盘打的好极了，她消磨着自己和姜唯为数不多的一点儿情谊，嘴上祝贺着姜唯得封的大喜事，光明正大的将茶叶送到了姜唯手上。
任谁来了不夸一句杨宛才对舒敬训是姐妹情深？
可惜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她这事儿早在进宫前就被姜唯母亲周氏料到，这才有了姜唯进宫前周氏苦头婆心的三句劝谏。
幸好，姜唯也没忘记自家娘亲对自己的嘱咐。
杨宛才也没算到皇上就这样轻飘飘的放过了她，以至于她现在压根拿不准皇上的主意，压根没往是因为自己害了姜唯才受的禁足这事儿去想。
而皇上呢？他现在正往朝阳宫里头去。自打长公主受伤皇上去朝阳宫的次数就变多了，不过基本上都是白日里去，看了长公主之后顺道看一看大公主。长公主出事之后皇上还没有去朝阳宫留宿过，毕竟朝阳宫里人多耳杂，自己去留宿想到自己皇姐离自己不远心里就怪怪的。
至于德妃嘛，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左右自己也不算得宠。以前皇上来也大多是来用个晚膳瞧一瞧大公主，留宿的次数也不多。她又不像柳昭荣那样只有皇上这一个依靠，毕竟德妃后头还站着自己的母家苏家呢。皇上来不来的，左右就这几个月，正好这段日子事多的叫德妃晕头转向的，皇上来不来的对德妃好像也无关紧要了。
这些皇上可从来都不知道，他觉得宫里头除了钱婕妤其余嫔妃应该都日日盼着自己去瞧一瞧她们。
但是今天去朝阳宫留宿皇上还真是找德妃有些正事。
进了朝阳宫皇上先是去看了看长公主，见着长公主已经歇息了就在外头看了一眼就走了。后来又去大公主那儿瞧了瞧，大公主也睡着了，不过皇上还是用手指头戳了戳大公主粉色的脸颊。
这可把大公主惊醒了，一旁的乳母好容易把大公主哄睡着的。不过她可不敢说出来，倒是后头的德妃愤愤不平的开了口：“皇上，大公主刚睡着还没一刻钟呢。”
皇上讪讪笑了笑：“朕见着大公主生的玉雪可爱，实在是没忍住就捏了一下。朕准备今年底给大公主取个名字了，来年初上到玉蝶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