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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 章 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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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到慈宁宫的时候宫门紧闭。

    不过这世上大概没有人敢拦着皇上不叫他进去找太后娘娘。

    意料之中皇上顺利的由一个眼睛很小的姑姑带着去了慈宁宫的正厅,这位姑姑还给皇上倒了一杯白水。没错,就是白水。这位姑姑说了,半夜饮茶伤身又伤神,不如喝一杯白水好歇息。

    皇上倒是对这位姑姑的“失礼”并不惊讶,多年来太后身边的人对皇上都算不上非常客气——跟福宁相比的话。

    这会儿其实已经很晚了,太后倒也没叫皇上久等。不一会儿就带着两个样貌十分普通的姑姑进了主殿来。

    这两个姑姑长得有多普通呢?连皇上这个太后的亲生儿子也总是分不清这两个姑姑,倒不是因为两位姑姑长得像,而是因为她们实在是长得太普通了。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压根儿没有什么特色,以至于皇上压根儿记不清楚人家的长相。

    不过也是有人能记得清楚她们的,例如福宁就能记住。几乎是只要见过一面的人福宁都能记得清清楚楚,若是这点儿本身都没有福宁这宫里太监的长事大公公不当了也罢。

    “给母后请安,儿子这么晚还来扰母后清静实属不该。”皇上半跪着给太后请安,天下也只有太后和已故的先帝能叫皇上跪着说话了。

    不过既然是先帝,那肯定已经入皇陵很久了。

    太后穿了一身素衣,这两年或许是因为潜心拜佛,又或许是不问世事,太后看上去压根儿不像是能把皇上生的出来的妇人。但是要说太后看上去不曾生养过就未免有些扯了,总之单凭长相是猜不出太后娘娘的年纪的。

    太后微微抬手:“皇帝起来吧,哀家知晓你为何时而来。”说着便走到主座上头坐了下来,一双有两分浑浊的眼睛看着皇上,但是眼睛里头却看不出来有多少对眼前这个一个多月的没见的儿子的思念。

    不光是皇上,福宁其实也很有疑问。要说太后和皇上不是亲母子是不可能的,皇上的眉眼都跟太后的一模一样。可皇上的身形嘴巴之类的又和先帝爷十分像。早在皇上还不是太子的时候福宁就觉得太后其实对皇上的关心并不是很多。

    也不是说不管皇上,皇上能从皇子到太子再到皇上都是太后一手扶持着往上走的。大胆的说一句,若是没有太后在后头厮杀今日坐在龙椅上头的未必会是皇上。论太后在这方面那简直是皇上最大的助益。

    但若是从另一个方面论的话这俩人简直不像是母子。例如太后从来不会问皇上爱吃什么吃了什么,又例如天气凉了不会叫皇上添衣裳也不会打发人给皇上送衣裳。自从皇上住进了东宫两个人一个月不见一面也是经常有的。

    这些都是福宁跟在皇上旁边亲眼瞧见的,即便两人见面了,他也看不出来太后有多高兴。

    至于皇上嘛?皇上好像已经习惯和太后这样的相处方式了。小时候皇上也觉得母后和别人的母妃不一样,也曾悄悄的问过福宁是不是自己惹了太后不高兴。

    福宁当然是不敢回答的。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福宁也悄悄地想过这个问题,最后他得出来一个非常大胆的结论——皇上和太后与其说是母子,倒更像是合作的两个人。一个在后头出谋划策,一个在前头暗暗较劲。两人都为了这全天下最尊贵的位置努力着。

    不过这些话就算是再借给福宁十个脑袋他也不敢跟皇上说。

    太后没等皇上接话就接着说了:“哀家知晓了和顺的事儿,皇后家里头的事儿暂且不论,她这蓄意谋害公主的罪名一旦安上就扯不掉了。届时只有废后一条路可走。”

    “母后所言甚是,但儿子登基不满两年,若此时废后只怕影响民心。”

    太后转动着自己手上戴着的一串有些发亮的佛珠:“废后乃是大事,当年哀家选中陈氏做你的太子妃时便早就想过终有今日。其实哀家本想叫陈氏来做良娣,可陈氏一族满门荣耀,便是将军就出了三位。已故的陈老将军还用了‘镇国’二字来做封号,他们怎么肯叫这唯一的嫡女来做妾?哀家只能将陈氏迎进东宫来做太子妃,陈家自那以后倒是消停了一段时日。后来的事儿皇帝也知道,陈氏的父亲去了边关后私底下招买了不少兵马粮草,叫哀家怎能信陈家无一丝反心?”

    皇上点点头,表示赞同太后说的话:“当年陈老将军帮着父皇打回来三座城池,至今那三座城池里头还流传着不少陈老将军的传言。陈家后人虽不曾去过那几座城池,可要说私底下并无往来,朕也不信。只可惜物是人非,陈家若都是陈老将军忠心之流朕也不至于同皇后到此番地步。”

    太后忽然抬起头来问了一句:“陈平(皇后父亲)夫妇秘密处死和皇后兄长监禁一事皇后还不知晓吧?”

    提及此事,皇上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虚地将头往下低了低:“这两桩事儿都是朕亲自下的密令,知情的人除了看守兄长的人以外没留下一个活口。皇后···皇后当然不知晓。”

    太后点点头:“此事叫皇后知道了定是一出好闹,等皇后没了再昭告天下不迟。莫要称皇后的兄长为兄长,你需记住,如今这个皇后总归是要换的。”

    皇上起身行了个礼:“儿子谨记母后教诲。”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手上的佛珠又转了一圈,而后轻抿一口茶念了一声佛:“哀家听说后宫里头有两个妃子怀孕了,这是好事儿,你子嗣不丰,该多多地开枝散叶。不过也莫要像你父皇,孩子掉下来就不管不问死活不知了,等康健儿的皇子生下来几个就叫大皇子挪去别人宫里头养着。没得被柳氏养的一股子小家子气。”

    “儿子遵母后教诲。”

    皇子挪去别的宫里养着这种事儿不稀奇,十个皇子里头有四五个能在亲娘身边儿长到读书的年纪已经算多的了。但皇子离开自己亲娘的宫里头去别的地方总要有个由头,要么自己亲母妃的位份不够没资格养育皇子,要么就是亲母妃已经不在人世了只能另寻一个母妃。

    柳昭荣的位份莫说是养一个皇子,便是再来三四个她瑶华宫也住得下,即便是自己的份例养三五个皇子也养得起。很明显她不是前者,那么太后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福宁觉得这宫里头最最叫人看不透的就是太后娘娘了。要说人家不问世事,两个时辰前公主摔个大马趴 ,半个时辰前皇上从凤仪宫这样的事情太后都知道。要说人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是慈宁宫的大门几乎天天都是闭着的。

    还有一点儿福宁觉得更奇怪,他在一旁也听明白了,太后是迟早会要了皇后娘娘和柳昭荣的命,可是这两个人都是太后给皇上选的。皇后是太后亲自挑的国母,柳昭荣也是太后赐给皇上的第一个服侍女官。给皇上送来两个活生生的大美人,一个有家世,一个有子嗣。她们都是被太后送到了皇上身边。

    可是太后刚刚话里头的意思是这两位大美人都没多久日子可活了。那为什么当初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把她们送进东宫呢?

    后头母子俩的对话福宁没有继续听,他在“太后为何要送皇后和柳昭荣进宫”这事儿上较上了劲。虽然到最后他也想不出来个之乎者也。

    今夜的星子很多,又是十五,月亮又大又圆。想来明日肯定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慈宁宫后花园里头栽了不少的树木,也有蝉鸣,只是不多。大概是怕吵了太后歇息,连蝉也不敢铆足劲儿来吱吱大叫。若是仔细听还能听见几声蛙鸣,只是在蝉鸣的衬托下这几声蛙鸣显的非常微不足道。

    若是白日里来看这花园还能见着兔子和狸奴,只是夜里头兔子和狸奴都睡下了。听说这花园里头的狸奴都是太后专门差人去民间聘来的,不求是什么名贵花色的狸奴,只要是好养活的就行。

    皇上和太后自然是听不见蝉鸣和蛙鸣的,后花园和主殿离得远着呢。他们正用着拉家常的语气商量着两个尊贵女子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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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宫里头一片死气沉沉。这倒不是形容词,而是真的死了很多人,皇后的身子受了和顺长公主这事儿的惊吓彻底垮了。皇上心疼皇后,不仅免了诸位嫔妃请安打扰,也不叫她们去侍疾扰皇后清净。

    听说皇上得知皇后身子垮了龙颜大怒,下令杖杀了凤仪宫里头不少的女使宫人。连皇后娘娘身边服侍的玉桑姑姑也没能幸免于难。一个个被押着去了尚宫局,又一个个用草席子包了抬出宫去。这场面连在降华阁一向以胆大出名的流公公也汗毛竖立。

    小流子得了姜唯青眼成了降华阁的管事公公,已经是能同云汐云锦两个平起平坐了。现在众人都称呼他一声“流公公”。只不过姜唯和两个云还是小流子的叫。

    咱们的流公公现在正捏着拳头努力平复着心情,在降华阁主殿门口连连踱步。

    但是坐在里头的姜唯和云汐怎么能瞧不见一个人影儿在门口晃荡呢?没过多久云汐就走出去拧了一下小流子的胳膊:“你不进去给主子请安,在这里晃荡作甚?本来宫里这两日就乌烟瘴气的,没得叫主子瞧见了更心烦。”

    不等小流子一肚子求饶的话开口,姜唯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你们都进来,莫在门口吵吵闹闹的。”

    小流子逃过一劫,顶着云汐大大的白眼跟她一起进去了。

    一进门小流子立刻就跪下了:“给主子请罪,奴婢不是有意叫主子心烦。实在是奴婢今日所见有些骇人,奴婢一时不知怎样开口不吓着主子。”

    姜唯也听说了皇后宫里皇上打杀了上百个宫人的事儿,她也算是大家出身,一开始确实有些心惊,后来却也觉得理所当然。不过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叫小流子这个没有命令就果断向朝阳宫打探事务的人吓的支支吾吾不敢出声。

    “你且说罢,放心,我现在好着呢。”

    小流子看了看云汐,没急着回答姜唯的话,而是问道:“主子,不然请了云锦姐姐来?”连小流子也知道云汐是个胆小的,不过论忠心降华阁里头还没人敢跟云汐来做比较。

    云汐气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只是碍着主子在这儿不能擅自开口坏了规矩。毕竟小流子这话明显是请示姜唯的意见,自己再生气也不能抢在主子前头回了话。

    姜唯忍着笑,掐着手心儿一脸严肃得跟云汐说话:“去叫云锦来罢。”

    得了命令的云汐点点头,带着两个气鼓鼓的腮帮子出去叫了云锦。

    云汐一走姜唯就掩着帕子偷偷的笑,小流子隔着帕子瞧不见姜唯是怎么笑的,不过他也在心里头默念希望主子一会儿也能这样笑。

    可小流子这个愿望注定是要落空的。

    “你说什么?长公主半张脸都摔破一层皮?”姜唯站了起来,被刚刚进来不久的云锦眼疾手快地扶了一下。

    小流子非常庆幸自己刚刚冒着得罪云汐也要请了云锦过来,他呼出一口气继续说:“回主子话,奴婢还是找的那个送药的小太监,说是不止半边脸的皮,长公主脸上的肉也磨掉一块。太医们都说这样大的疤没法子去干净了,整个太医署都在想法子配不会留疤的膏药。奴婢还听说,长公主自个儿趁女使们都不在的时候偷偷照了铜镜,照完就下令将摔跤那日所有随行服侍的宫人毁了脸再活活打死了。”

    云汐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还是被这一番话吓得嘴唇发白,双手双腿都止不住的颤抖。姜唯也苍白着一张脸,这时候就能看出云锦的作用来了。只见她如同没事人一般拍拍姜唯的背又握握云汐的手,斟了一盏茶看着姜唯吃了下去。

    云锦轻抚姜唯的肩膀想叫她安定下来:“主子,在宫里头不论听说什么事情都不能乱了方寸。再不正常的事儿一旦到了宫里头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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