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红花
小流子此时正押着小叶子不叫他动弹。
他算是瞧出来了，这个小叶子肯定是有问题的。今早开始小叶子就一会儿嚷嚷着要饿死了一会儿嚷嚷着要去出恭，一会儿又叫嚣着自己是冤枉的。还大逆不道地大声叫喊着舒敬训草菅人命。
若是此时小流子再察觉不出小叶子有二心也白费了自己想进降华阁来伺候打点的那些银子。
只见小流子脱下自己一只袜子堵在小叶子嘴里，解了腰带绑住小叶子的手。不是他不想叫个人来帮忙，而是小叶子这事情一出他也瞧不真切这降华阁内到底有几枚钉子。
索性他也不叫人来，一个人死死押着小叶子不叫他出声也不叫他寻了死。
再说前头，徐太医把这一小瓶子药打开来闻了闻，闻闻不够还吃了一颗。把旁边的云汐吓的一愣一愣的，几次都想开口制止徐太医。
可云汐瞧着徐太医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到底还是忍住了开口。又见徐太医把里头的药丸子们通通都倒出来，倒也不多。粗略算算也就十几颗的样子。徐太医把药丸子挨个儿捏起来闻了闻，待到云汐没数清第几颗的时候忽然眉毛一皱。又好像是怕自己出了错，缓了缓鼻子再闻一次，这才皱着眉头看向姜唯。
“舒主子，这里头的药丸都是寻常拿来治喉咙的，里头添了薄荷，味道有些大但并不难闻。唯独臣手上这一颗是用了晒干的红花磨成粉再添了薄荷进去的，掺在这药里头叫人压根儿发现不了，真真是大费周章。”
姜唯轻轻咬了咬舌尖叫自己冷静下来：“红花？我尚在闺中时听母亲说过，此物若是少食对女子身子是极好的。但倘若多进，恐怕会子嗣艰难下红不止。”
徐太医点点头：“主子所言不错，臣还需补充一点，若是有孕的女子服食红花，轻则滑胎，重则毙命。”
“若我服下这颗药丸会如何？”
徐太医略整理了一下措辞：“这丸子不大，所掺红花也剂量并不大。若主子有孕服下会伤了胎气，若是主子不曾怀孕服下，这一丸的剂量则和避子的汤药差不多。只是要霸道许多，以后若想有孕则需调养一段时日。若是主子一次服下三五颗，只怕会向主子所说一般，子嗣艰难下红不止。”
云汐再也站不住，腿一软失了仪态坐在了凳子上。不过姜唯倒不会因为这个去治云汐的罪。深深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姜唯再开口：“今日多谢徐太医了，还望徐太医莫将此事外道。”
“主子所言何事？”在宫里头做太医最最要紧的便是学会闭嘴，这事儿还难不倒能在先帝爷的后宫里头活下来的徐太医。
姜唯露出一个极难看的笑伸出手来：“请徐太医给我诊脉罢。”
徐太医闻言忙在姜唯手腕处铺了一条白色的帕子，一旁的云汐也渐渐生出力气站起身来。没过多久徐太医便开口道：“主子身子健康无比，只是火气有些重。倒无需吃汤药，只需进些绿豆便可。”
姜唯对这个答案其实倒没有多失落。要说失落其实也有，只是青金和红花两味毒药送到了她眼前来了，叫她压根没了心思去追究自己为何没怀上龙嗣。
徐太医收拾起自己的医箱来，临起身时犹豫了一会儿，看着愁眉不展的姜唯道：“主子，今日臣来降华阁前先去了锦绣阁。倒不是臣有意来迟，实在是颜常在那头有些消息要先报了皇上。故此臣才来迟，还请主子恕罪。”
姜唯愣了一瞬，对着徐太医露出一个感激的笑。门口的云锦便极有眼色地送徐太医出了降华阁。
太医请平安脉需要立刻去禀报皇上的事情就那么两样，要么是这个妃子病得快要死了请皇上来拟个章程，要么就是诊出来确定的喜脉了去问皇上讨赏。徐太医说这一番话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叫姜唯知晓颜常在有孕，另一个则是向姜唯投诚了。
毕竟若是姜唯一时脑热在颜常在坐稳胎之前把想尽办法把颜常在肚子里头的龙嗣拿掉了。第一个人头落地的绝不是姜唯或者姜大人，而是徐太医自己。
颜常在入宫至今不过侍寝一次而已，也不怪皇上叫她侍寝一回就抛之脑后。颜常在入宫是太后娘娘挑的，看着便是一副好生养的样子。倒不至于虎背熊腰，一张圆圆的脸蛋，也比旁人高些，身子也丰腴些。至于怎么个丰腴法，总之姜唯瞧不出颜常在的腰肢儿在哪。
这般的女子大多都是不受宠爱但好生养的，太后娘娘也是看出来了这一点，便叫颜常在入了宫。
太后娘娘的眼光果然毒辣无比，颜常在入宫一个多月侍寝一次便有孕了。
“颜常在真是好福气。”姜唯一边吃着姗姗来迟的早膳一边呢喃道。她也不拘面前摆了什么，总之不论摆了什么都叫她食不下咽。
其实她也做好了面对这些危难的准备，但真正第一次遇见时还是叫她慌了阵脚。
早膳过后姜唯叫了云汐云锦两个来寝殿，又打发人去寻了小流子把小叶子捆住了。小流子则也来了寝殿给姜唯回话。
“主子，小叶子这几日虽不曾改口，可是今日早晨开始便不停地高声嚷嚷。奴婢已经将他的嘴堵住了，还请主子拿个章程。奴婢疑心小叶子确实有问题。”小流子道。
“一旁的云汐愤愤地接过话茬：“何止是有问题？问题且大了去了，他这是想要主子再无出头之日。”
小流子大惊失色：“这是什么说法？太医验出那药是什么毒物了？”
云汐将太医验药的结果告诉了小流子，但隐去了杨宛才的茶叶一事。
小流子顿时汗毛竖立，庆幸自己今日将小叶子绑住了手脚堵住了嘴，否则小叶子恐怕此时已经是一具尸体死无对证了。他压下心中的万千疑问问道姜唯：“主子，此事还需主子拟个章程，是叫他生个病挪出去还是有其他法子？”
宫里头的太监宫女们都是由尚宫局记录在册的。若是突然少了个宫人虽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定要有个合适的由头叫这个宫人有个正当的理由没了。或是犯了什么事打杀了，或是得病了挪出宫外，总之在册子上头是要有个去处的。
听闻先帝在时尚宫局记载宫人去向的册子足足有三尺高，彼时的后宫娘娘们斗得那叫一个狼烟四起，娘娘们自己自不必说，下头的太监宫女们死的病的、不知所踪的数也数不清。尚宫局对这些个“牺牲”在娘娘们战场上做记录的太监们都有五人之数。所记录的宫人去处也是含糊不清。
今上登基之后虽没有直言严抓此事，但自从今上登基后再少见不知所踪的宫人。所以对于失踪的宫人们尚宫局便不再掉以轻心，即便知晓他们的去处大有问题，但门面上必须要有个漂亮的由头。
可是死得其所的宫人们又有几个呢？也从没听说过挪出去养病的太监们还有回来的。
姜唯忍下心中思绪，过了良久才说：“把小叶子绑好了，切莫叫他寻了死。云汐，你午后带着小流子去太极殿寻了小福公公，就是来府中宣旨的那位公公。请他寻了福宁公公代我向皇上通传，就是说我有心给皇上伴驾，还请皇上准许。”
云锦一皱眉：“主子，此事虽按理应当禀报皇上，可历来皆无妃嫔斗争摆在皇上门面上的。若叫皇上知晓许多人都想害您，恐皇上疑心您是做了什么事叫人家记恨上了。还请主子三思。”
姜唯摆摆手：“无妨，我同皇上有约定。此事不必瞒着他，不但不必瞒着，还要叫皇上来给我拟个章程。”
云锦给小流子使了个眼色叫他出去，小流子便很有眼色的出了殿门顺带将门关起来。自己则在一个既听不见里头说话又能清晰地瞧见殿门的地方停下来。
云锦跪下再道：“主子，虽说这茶叶是杨宛才亲自送来的，可咱们并无证据指认杨宛才在里头掺了东西。即便皇上信您，可凭此事咱们并无把握叫杨宛才就此下了马，她只需说她不知此事，或是说炒茶叶的锅是用掺了青金造的便可蒙混过关。还请主子三思，待咱们手握能叫杨宛才下马的权势再来计较此事不急。”
姜唯摇摇头：“你不必劝我，我意已决。我知晓你的担心，你且放心吧，此事告知皇上自有我的道理。起来吧。”
云锦其实还有一肚子劝谏的话，但见着姜唯决定好了的样子又忍住了开口。
太极殿
“好，好啊。福宁，将颜常在和范氏有孕的消息送去给母后和皇后。嘱咐皇后好生保养她们二人。尤其是范御女，御女的份例有限，叫皇后暗地里多给她行些便利。待满了三个月再叫其他人知晓。”皇上辰时便得了颜常在有孕的消息，此时给玉华阁诊脉的左太医又来报玉华阁的范御女有喜。
此乃双喜临门，真真叫皇上乐不可支。
民间一直有肚子里头的孩子满三个月方能叫外人知晓的说法，说是怕折了肚子里头的福气。龙嗣虽是皇天贵胄，但谁不想叫自己的孩子有福气呢？故此宫里头也沿用了这个说法，一般尚不满三月的孩子不轻易叫人知道。
太后娘娘乃是祖母，皇后娘娘是嫡母。叫她们知晓不算是逾矩了。
“奴婢遵旨。”福宁公公也是乐得不行。当然要乐，皇上高兴他才不会没眼色地摆出一副臭脸来找骂。
午后
云汐带着小流子正往太极殿的方向走。她自然是不能去太极殿的，宫婢们可没这个资格。故此她要去的是太极殿的后门。云汐掂量了一下自己袖子里的几个荷包。有些重，叫云汐交叠在小腹的双手都有些发酸。可即便是叫她的手发酸她也怕这些银子不够，虽说小福公公跟自家主子曾经有两分交情，可云汐并不认为这仅有的两分交情能叫小福公公冒着被问责的风险去向福宁公公禀报。
福宁公公可是跟降华阁一点儿交情都没有。云汐仅有两次跟福宁公公的见面都是主子坐凤鸣娇回宫时福宁公公在一旁送主子回来。
妃嫔们去太极殿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被召去侍寝；一种是被召去给皇上伴驾。皇上白日里一般都在太极殿里头批奏折，有时会召个妃子来磨磨墨，倒倒茶。乃是红袖添香的乐趣。有时批奏折乏累了也会召个妃嫔一同去御花园中走一走，说说话解解闷儿。但不论是红袖添香还是去御花园散散步，皇上都很少传妃嫔，十日里头能有个一两回便算多的。
姜唯···姜唯还从未被召去伴驾过，寻常妃子们若非是被传召去太极殿，而是自己想要邀宠去太极殿想一睹皇上天颜解一解相思之苦的话。这后果德妃娘娘从前说过，按冲撞了皇上来算，要连坐三族的。
否则太极殿门口早就是日日人头攒动，妃子娘娘们叫喊皇上的声音络绎不绝了。
云汐到太极殿后门时只见六个侍卫守着，只见他们穿着黄色的比甲，带着刀直挺挺得站着。远远瞧着倒像是六尊黄色的石像。云汐知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御前带刀侍卫”了。
云汐自小跟随在姜唯身边，对于带刀侍卫的传言也听说过。这些带刀侍卫多是朝廷重臣家中的公子。也并不是所有的臣子家中子弟都能送进宫来做带刀侍卫，首先得送进兵营里头待个三五年，再叫侍卫们的头领来瞧一瞧是否合格了才能入宫来。
进兵营里头说起来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可本朝有些重文轻武，进了军营不论是谁日日都是很强劲的训练。吃的也大多都是糠咽菜，十天半月的也难见得着一回荤腥。可把这些含着银勺子的公子们压的够呛儿才行，所以一般御前侍卫们家中都是武将出身。
至于叫侍卫头领来看看是不是合格则更是大有说法，首先人必须要在七尺往上，身上要露出来的部分也不许见着疤痕。若是脸上有一道疤岂不是有损皇家体面了？再要查一查此人的身份来头，瞧瞧本家和母族往上几代是否是良善之辈。若是远房亲戚家有个强抢民女或者偷盗的罪名也是不予录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