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变了个人似的
梁上黑影一经得手,立即射出手中石子,石子精准击落烛台,倾倒在金砖之上。
火苗一瞬之间蹿起。
玄凤的黑眼睛落在火焰上,扑腾着翅膀接连又叫了几声。
声音凄凄,回荡在夜空中。
床榻上,云螭猛地睁开眼睛。
根伯也被叫声惊起,他匆匆来到云螭屋外,遇到他披衣出门。
“殿下无事,那太好了。”
“听,”云螭指着灵堂的方向。
玄凤不会无缘无故如此惊叫,上一次,还是云螭母妃中毒之时。
“是玄凤,”根伯面色一紧,“殿下莫慌,老奴马上叫人察看。”
云螭不等根伯叫人,大步向着灵堂走去。
火光越燃越高,火舌舔舐上雁回的双脚,已经晕厥的人绷直了双腿一动不动。
云螭跨入院中,一眼看到她即将被火裹挟的身影。
想也未想,袖中射出一柄飞刀割断绳索。
根伯带人赶来时,雁回身上火苗已经扑灭,脖子上绳索也已经取下。
她静静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云螭随身带来的那张披风。
“救她。”云螭声音依旧沉静,眉却深深蹙起。
出手之人实在大胆,在他眼皮子底下便敢动手。
“殿下,让咱们的人立刻去追!”
云螭抬起头,半截绳索还在屋梁上晃荡。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还能悄无声息进来杀人。
可见,那人武功极高。
至少轻功定然不错。
轻功不错,得手后必然已经逃远。
此刻无人能再追踪得到他。
他挥了下手,示意仆从退下。
云螭道,“不必,人不死,就还会再来。”
夜,喧闹一阵,又沉寂下来。
云螭把雁回安置在灵堂旁的小房间,照顾她的,是桂婶。
她是守宅人老李头的老妻。
雁回浸泡在浴桶之中,手抚过脖子上勒痕。
那种窒息的感觉犹在心间。
“根伯医术是咱们北塞一顶一的,”桂婶把衣服搁在浴桶边架子上,心中惊悚看了眼雁回。
“姑娘你当时舌头都出来了,腿也崩得老直。”
雁回想起父亲僵硬冰冷的身体,还有死后的那张惨白的脸。
临死之前,他也经历了那般窒息煎熬的痛苦。
她拿过架子上的衣裙,颜色娇俏,瞧着还是新的。
“这是我女儿的,半月前,她感染疫病……她才十三岁,人便没了,”说到女儿,桂婶声音哽咽,“姑娘放心,衣服是干净的,从未穿过。”
虎疫汹汹,哪管多大年岁。
运气不好的,不出几日便会死。
染疫的百姓,拼了命的想要活下去,偏偏有些人,却打着疫病的幌子,害死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
“多谢,”她麻利地套上衣裙。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阎王爷都不收她,死人衣物有何可惧?
“正合身,真漂亮,”桂婶看着亭亭而立的雁回,眼中涌泪依旧舍不得移开。
她总说,娘,等我再瘦些,再瘦些,腰肢儿再细些,便穿这身衣服。
“雁姑娘,我给你梳头发吧,”桂婶语气中有着恳求。
一身绿衣清丽脱俗,雁回面容白皙娇嫩。
这一刻,她把雁回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灵堂重新收拾过,雁回上了香。
看着渐渐燃烧殆尽的黄纸,心中暗暗发誓。
爹,啊回定会抓住凶手!
手刃仇人!
天光大亮,书房门口跪了一个人,大刀在手中托举,高过头顶。
雁回走近,诧异道,“熊将军,你这是犯了何错?”
“罗自达被杀,俺今日要在殿下跟前以死谢罪,”熊图低着头,瞧见绿色的裙摆停到身侧。
“那蓝茵儿呢?”雁回慌忙问。
“伤了胳膊,但性命无忧。”
雁回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昨夜是三处齐动,势要置他们于死地的。
云螭已听到说话声,在屋中说道,“别跪了,滚进来。”
雁回弯腰扶他,熊图拒绝了,他目不斜视起身,一瘸一拐往屋里走。
人一走,雁回这才看到他方才所跪的地面上有血。
熊图进屋,又“噗通”跪在云螭跟前。
“求殿下降罪,卑职有负殿下所托。”
雁回紧跟着进屋,“熊将军,你腿上受伤了!”
云螭目光从棋盘上移开,只一眼,他便愣住。
雁回半跪在熊图身侧扶他。
一个如山,威武雄壮。
一个清丽,身姿纤弱。
只是侧脸,也能看出她的天资绝色。
人还是那个人,不过白了些,换了身好看的衣衫。
区别竟如此之大?
云螭不知自己看得走了神。
雁回转过脸,向他求情,“殿下,他们有备而来,熊将军已经尽力,不如让他先处理伤口,过后再将功补过。”
“殿下?”雁回不知他盯着自己发什么愣,又问一声。
“让根伯处理下伤口,”云螭不自然收回目光。
心中暗笑自己是不是没见过女人。
但视线落在棋盘上,又不由自主移了回去。
雁回已经扶着熊图起身,还贴心把人送到门口。
在雁回再次回身时,他立即便移开了目光,装作专心棋局的模样。
“有什么事吗?”他捏着颗白玉棋子,在手指间来回摩擦。
“昨夜多谢殿下出手相救。”雁回真诚行了一礼,举止与云螭原先所见的雍都贵女并无二致。
云螭戏谑道,“换了身衣裳,倒跟变了个人似的。”
裸露在外的肌肤,白得跟今早那颗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白晃晃吸人眼球。
“以前是我逾矩,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父亲新丧,她昨夜又经历生死,整个人瞧着心事重重的。
看来,原先那个灵动雀跃的女子,短时间内是回不去了。
他在桌边点了点,示意雁回坐去对面。
相比于雁回的正襟危坐,云螭则过分懒散。
天气炎热,他穿着鸦青色的单衣,衣带似也只松松系着。
此时的他少了往日的冰冷,多了几分不羁和慵懒。
“殿下接下来打算如何?”
“你呢?”
雁回愣住,没想到他会反问自己。
“我想揪出幕后黑手,为父亲报仇。”
“昨夜的事,你还不长记性?”
“死又如何?”雁回苦笑,“不能为亲人沉冤昭雪,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想过,以你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撼动背后之人。”
雁回咬唇,“看守库房的小吏说,长生是南仙翁的嫡传弟子。”
“是与不是,那得南仙翁认可,”云螭反问,“你说长生是南仙翁的人,他便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