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看见了，乌鸦
“住手！”
“不要冲动！”
雁回大喊，奈何隔得太远，熊图压根就听不到。
她只能爬下石堆，再次奋力往两人靠近。
“大个子，你，你别冲动，”秦寿人在空中，稍微撇头，就能看到底下泥坑与挣扎的疫民。
说不怕是假的。
“你骗俺挖坑，竟是为了杀人！”熊图抓着他抖了抖，“杀的还是无辜百姓，这俺不能答应！”
秦寿好言道，“你看清楚，这些人病得都快死了。”
“黑妮医术好，肯定可以治好他们！”熊图看向坑内挣扎的百姓，怒火反倒更甚。
他大吼，“你要他们死，那你先去死！”
说罢，他甩手一个重抛，将秦寿向泥坑抛去。
秦寿尖叫着，发现自己飞在空中，而风，正在耳旁呼啸。
这种感受仅仅两息，然后……他的身子突然重重往下坠落。
“快！接住本——”
话没说完，“噗通！”
秦寿倒栽进坑。
衙役们下水很快，但，熊图速度更快。
一个扫堂腿，便踢翻一片衙役。
有衙役拔刀上前，他直接弯腰拎起一个人就砸过去。
哀嚎声一片。
熊图往后退了两步，两步冲刺，人向着水坑里的秦寿跳去。
雁回挤进来时，他正飞射出去。
“熊将军！”她赶忙叫了一声。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熊图整个身子飞出去五六丈远。
“嘿嘿！狗官，”熊图直奔秦寿，大手一捞，把人再次提了起来。
秦寿已然成了一个泥人，眼睛混着黄泥压根睁不开，只能凭借声音判断熊图又到自己身边。
他又惊又惧。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张嘴不断求饶着，“我不杀了，不杀了，这就令他们救人上去。”
长生道长还在府中为他炼制丹药，死在此处，如何划算？
秦寿脑中计较得飞快，连忙妥协。
“听见没有，狗腿子们！狗官说了，让你们赶紧捞人！”
他拖着秦寿爬出泥坑，把人甩在地上后坐到他身边，一只脚还踩在他的胸口。
不少衙役围过来，刀尖对着他，却都不敢太过近前。
“大家冷静！”
雁回声音被湮没，她情急之下看向脚边的石头。
不管了。
她抓起石头瞄准熊图，用力抛了过去。
那石头很小，也仅打到他胸口，可他还是愤怒看了过来。
“哪个狗崽砸俺！”
“熊将军！是我！！”
雁回疯狂挥舞双手，唯恐他没有看到。
熊图怔了一下，像在辨认，终于，雁回在他脸上看到了笑意。
“小娘子！”
熊图站起来，犹豫一瞬，还是把秦寿也拖了过去。
雁回也挤开衙役迎过去，期间不断大声告诉衙役们，“大家把刀放下，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他们只听这狗官的！”熊图啐了秦寿一口。
他把人丢到雁回脚边，笑道，“小娘子，你怎么更黑了？是不是这狗官奴役你？”
“没有的事，”雁回把秦寿扶起来，，“知州大人，这位是熊将军，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事到如今，也不能真在疠所杀个头破血流，雁回思虑再三，决定还是透露熊图身份。
“哪来的熊将军！”
什么熊将军，狗将军，受此折辱，秦寿恨不能立刻下令杀了他。
雁回凑到他耳旁，轻声道，“北塞世子。”
说完，故作高深瞧着他。
秦寿果然收敛了怒意，惊疑问，“北塞世子的人怎么……”
“怪我，”雁回解释，“我与师父北塞游历，与其生了几分渊源，他知我要来荡城，便让熊将军护送。”
雁回紧接着劝说，“知州大人，今日之事若传进世子耳中，世子会怎么想？”
“我们知您是为了荡城百姓，无奈之下才舍弃重疫之人。可雍都的百官得知此事又怎么想？”
“天下其他州县的百姓又怎么想？”
“儒生们众口悠悠，那时您该如何解释？”
“这些，您都想过吗？”
字字句句，如醍醐灌顶。
所有愤怒消失无踪，秦寿反软了身段。
“黑大夫。”他有些不好意思。
眼中隐隐透着恳求，“这憨，熊将军对我此举误会颇深，你得帮着解释解释啊。”
“大人莫慌，先让底下人照顾好疫民，您也先去收拾收拾，熊将军这里，交给我，”她拍了拍胸口保证。
熊图跟在雁回身后，一步三回头。
“那狗官真会听你的？”他问。
“不会，他是听世子的。”
熊图嘿嘿傻笑，“走哪，都还是殿下的名头好使。”
雁回脸上却有忧愁，“就怕咱们这样狐假虎威，会给他带来麻烦。”
“不是虎威，殿下是狼威！北塞最勇猛最睿智的头狼！”
“他是头狼，你呢？倒像一头饿狼，”雁回笑着打趣。
一大盆粥，还有三个菜疙瘩，两句话的功夫，就全进了熊图肚子。
不是饿狼是什么？
“没吃饱，”熊图摸了摸肚子，“那狗官真不是人，忽悠俺挖了几日的坑，就只吃咸菜馒头，连根细面都没瞧见。”
“这是荡城，有得吃都不错啦，”雁回又去厨房给他端了碗粥，还有五个馒头。
看他吃得差不多了，才道，“你走吧，回雍都，找你的殿下。”
熊图把碗一推，瘫在椅子上，“俺不走。”
“为何？”
“原先是想着还没帮你找到人，俺得留下，现在，”他憨笑两声，打出两个响亮的饱嗝，抓起筷子指着院里那棵早就枯死的树。
“看见没？”熊图得意问。
“看见了，乌鸦。”
熊图一听不乐意了，“什么乌鸦，那是殿下养的玄凤！”
雁回站到门边，仔仔细细看了又看，“你确定？乌鸦不都长这样吗？”
“不一样，反正我知道它就是玄凤。”熊图撇撇嘴。
他没好意思说，记忆会如此深刻，是因为踢翻了玄凤的饭盆，被记恨上，连着啄了一个月。
那一个月他东躲西藏，护着头便漏了屁股，护着屁股又管不了头。
在那以后，便是玄凤探出半个头，他都能立即认出来。
现在想起来，他还觉得后脑勺和屁股，一阵阵发疼。
“别逗了，他来这里做什么，”雁回还是不信。
“等着吧，殿下一定就在附近，他会来找咱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