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日记
“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恶劣了？”
“行为还是人品？”
“都有点吧。”
遮住月亮的云彩不知什么时候被晚风吹开，皎洁的白光照在小巷里。
这是周雅问第一次在生活中看见生生被气晕过去的人，良心不安。
反观顾青萍就没有这个顾虑，他蹲在地上打量这个怪里怪气的家伙。
周雅问站起身，环顾四周，防备着熊军一伙人的到来。
顾青萍问：“你是不是良心有点过不去？”
周雅问轻轻嗯了一声，这还是她第一次捉弄人嘞。
顾青萍把趴在地上的王长青翻过身来：“可是他真的像饼干警长哎！”
周雅问还没把视线重新放回地面，耳朵里突然传来了人群的脚步声，她立马拽起顾青萍，严阵以待。
“马上你站我后面就行！”周雅问道。
“啊？我一个大男人还要你小姑娘保护？”
周雅问翻了个白眼，退了一步。
“那你来？”
顾青萍这下子老实了，乖乖再退两步，站到周雅问背后。
周雅问做防备状立了一分钟，可还是没等到正主出现。
“啥情况？”
“应该就在前面！”突然，熊军粗犷的嗓门打破了寂静的夜色。
十几个光头气势汹汹的从拐弯处冲出来，看见了或站或躺的三人。
“卧槽，还真都是光头啊！”顾青萍看见月光照射下亮锃锃的一片，发自内心的惊叹道。
为首的大光头熊军看到周雅问冷俏的面孔，表情狰狞道：“小妞，想爷爷我没有？”
周雅问针尖对麦芒道：“放你的屁！你最好把姑奶奶的包还给我，不然我要你好看！”
熊军一愣，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脑袋，回头对小弟们做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她说要我们好看。”
小弟们配合的笑出了声，这时从队伍最后面钻出个人，凑到熊军的耳朵边：“老大，附近安全！”
这赫然是熊军的副手赵天，在他们刚到这里时就被熊军派出去侦查，防止附近有警察的存在。
尤其是在看到王长青晕倒在地以后，熊军心中警惕，害怕这是周雅问特意做的局，目的就是让警察来逮捕自己。
听见赵天的话，熊军心中松了一口气，冲周雅问道：“小姑娘，你跟我走一趟，我们人事两清，如何？”
“怎么个清法？”周雅问微笑。
“陪我一晚，还你东西。”熊军回答。
“我觉得这样太不公平了。”顾青萍抢着开口，“便宜不能都让你占了，是吧？”
熊军这才注意到周雅问身后这个男孩，他的存在感实在不高。
“这就是你找来助拳的小白脸？”熊军指着顾青萍，“小子，那你说怎么办？要不你也跟着熊大爷走？我荤素不忌的！”
顾青萍点点头：“可以。”
一瞬间全场寂静，连周雅问也回过头来看这个刚结识的朋友。
“现在只要你跪下来把这滩狗尿舔干净，再让你爷爷我对着你的大光头来上一脚，我就同意你的条件。”顾青萍接着补充。
熊军脸色一寒，这时候搭话就是对号入座。
他身边的赵天不顾及那么多，骤然冲了上去：“小子，我x你大爷！”
可还没等他手上的小刀戳到顾青萍的脸上，就倒着飞了回来。再一看，小刀正在周雅问的手指间夹着。
“昨天是姑奶奶没防备，被你制住了手。你今天再来试试？”
顾青萍这时才明白周雅问的打算，可他明白这群小混混可不是什么沙场大将，还跟你玩单挑的把戏。
他拽住周雅问的衣角：“喂！这就是你的打算啊？准备溜吧！或者我报警！”
熊军也不废话，“干他们！”他大手一挥，十几号人嗷嗷叫着冲了上来。
“熜！”
火光点亮了夜晚的小巷，只见周雅问单手拿着一张符，微笑道：“谁来烧谁。”
顾青萍看直了眼，他只注意到周雅问从口袋摸出一张纸条，结果瞬间就在手上燃烧起来。
在自然界中，动物最怕的就是火。传说如果在野外遇见了野兽，并且你已经被盯上的话，生起一团火是你唯一能够保护自己的方式。
人当然也是动物，因此他们见到突然出现的火的第一反应，就像看见这个少女突然摸出了一把嗡嗡作响的电锯。
空气安静了，可熊军却不。
“曹尼们玛！变个魔术就给你们唬住了！”他大声叫嚣着，但是自己却站在人群的最后面。
小弟们明白老大的意思，又冲了上来。
“啊！！！”凄厉的叫声划破了夜空，原来是周雅问又掏出两张符，扔到了最近一个人的身上。
符箓在接触空气的瞬间一下燃了起来，像个寄生虫紧紧贴在那带头人的衣服上。
此时正值夏日，每个人都只穿了一件短袖，被点着衣服的那人瞬间就感觉自己的皮肤被烧的剧痛。
此时场景如同电影里的桥段，着火的人在地上疯狂打滚。这小路并未修缮，地上尘土飞扬。
旁边几人见状也不敢上前，纷纷抢着帮他灭火，有用脚踹的，有脱下上衣闭着眼乱甩的，甚至有抓起沙土往他身上砸的！
他们大声叫喊着不知名的语调，好像烧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一瞬间，群魔乱舞。
等到人群散开，火已经灭了，但那人也被打的鼻青脸肿，口吐白沫。
熊军本来找周雅问复仇是想要确立在小弟心中的威信，至于其他都是后话。
可这么一看，还确立个毛的威信啊！这群废物唯一的作用就是给自己赚点理发店的回扣好不好！
熊军拔腿就跑，丝毫不在意面子。
“咦！他跑了！”顾青萍惊奇的看着逃跑的熊军，只看见月光下一晃一晃的光头。
周雅问道：“没事，我们跟上！”
这群小弟显然与熊军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在明哲保身与保护老大之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前者，他们默默地看着两人奔跑的背影，心中为熊军祈祷。
“这妞忒猛了！那不是魔术吧！”手里还抓着沙子的人开口，他打算如果周雅问攻击自己，就第一时间往自己身上撒土。
“你忘了吗！我们第一次见她就在给人算命！”光膀子光头道。
“这么一看肯定是有真本事的！”双拳通红的光头心中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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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军这边，他一路脚步不停的跑了十分钟，这才回到了自己和副手赵天合租的出租屋。赵天是他的旧识，以前在他手下当过狗腿，如今熊军落魄了，居然和曾经的小弟合租。
熊军一开门，却发现屋里有个人影坐着，是赵天。
“你？”
赵天本来正准备喝水，看见逃回来的熊军是又惊又喜，他赶忙递上杯子，“老大，喝水！”
熊军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打到一半这小子就没影了。
他接过水站在原地，却并不把杯子里的液体喝进嘴里。
赵天本来可能担心熊军责难他临阵脱逃，可他自己也逃了回来，这下就不好责怪赵天。但现在熊军接过水，脸色阴沉，这使他的心又揪了起来。
“你”昏暗的出租屋内，熊军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疑惑。
“你胳膊上的伤呢？”他问赵天。自己明明记得赵天在被周雅问打飞回来时右边胳膊上有大块淤青，可刚刚他给自己滴水时却光洁如新。
气氛沉默了，沉默到快让熊军吐出来。
他想起自己的酒吧被查，就是因为发生的令自己至今想起依旧毛骨悚然的恶性杀人案。
那天自己正在名下的酒吧里玩乐，忽然来了几位亮眼客人，四人无一例外，都是俊男靓女，开的也是最新款的玛莎拉蒂和保时捷。
几人坐到桌上既不玩些扑克，也不与旁人有任何的眼神交流。只是围成一个小圈，说说笑笑，喝一些酒。
站在酒吧二楼俯瞰全场的熊军一眼看出这几人气度不凡，领着店长亲自下去招待。
当熊军不请自来的坐到他们的椅子上时，气温好像都开始升高。
他背上冷汗瞬间冒出，好像被什么无比恐怖的野兽给盯上了。
熊军精神一定，看见对面的男孩正看着自己。男孩不大，几人瞧着都是二十岁出头，打扮精致，上位者的威压有些让熊军喘不过气。
熊军见过的大佬何止一二个？可他仍然在这个男孩面前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他低下头，看见了在一模一样的几个黑金色戒指，正戴在几个人的手上。
男孩女孩们一言不发，熊军连招呼的话都没说出口，就自己离开了这张桌子。他拉着浑然不觉的店长，让他为这桌客人送上好酒，千万不能得罪。
可就算他主动送上店里的新酒，那几人依然显得兴致缺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表现可验证了熊军的想法，这几个人一定是有着显赫的背景，所以才对自己这么高傲。他差人给这几位客人送去联系方式，并贴心给最后的酒钱打了七折。
第二天那群客人又出现了，一样的车、一样的人、一样的戒指。
熊军依旧贴心的为他们送上了优惠，可不同寻常的是他们今天选择留了下来，在熊军的酒吧开了几个唱歌房，并点名一个叫做余维生的服务生去为他们服务。
“要不要换一个服务生？”那间酒吧的店长问熊军，“这个服务生最近总是心不在焉，做错了很多流程，搞得我们的货总是卖不出去。”
熊军示意店长去询问客人们需不需要换服务生，可得来的答案却是拒绝。
“让他放机灵点！”熊军朝着回来复命的店长说，“再出差错，就丢进海里，不用再上班了。”
店长点头称是。
他把原话告诉服务生，服务生默然地点点头，然后继续自己打扫卫生的工作。
“笨狗！翻身的机会都抓不住，活该扫一辈子地！”店长恶狠狠道，“今晚卖不出去货，我就把你妹妹也带来上班！”
余维生有了反应，他用不带一丝情绪和温度的眼神看着店长，店长瞬间心脏暴跳。还好，一秒后余维生就收回了目光，继续打扫卫生。
店长这下不敢再多嘴，快步离开了这里。
整整一夜，那个隔音包厢里的人没有一个出来过。
熊军为了不打扰他们，特地把左右两个房间全部空置。
店长喜上眉梢：“一夜都不出来，肯定是玩嗨了！”
“不过，他接着说。余维生也没出来过，说明我们的货没卖出去。他会不会？”
熊军点燃一根香烟，眯眼看着包厢的门：“余维生的家里还有谁？”
店长略一沉思，便明白了熊军的意思。不是卖没卖出去货，而是他这个人现在可能已经凶多吉少。
这个夜场本来就不正规，开的也偏僻。
来这里的人多数图一个刺激，而近在咫尺的服务生们就成了他们找乐子的第一选择，因此这里招收的服务生几乎都是无根浮萍。
欠债的、流亡的、吸毒的，应有尽有，都是其中较为温顺懦弱之辈。
店长见怪不怪，道：“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妹妹。”
熊军道：“如果就安置好他妹妹。”
安、置。
店长点点头，就去着手安排这件事。
熊军不想破坏那几个年轻人的兴致，于是并未派人打扰。直到又过了一个白天，熊军害怕出事，才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他推开门踏了进去。
腥臭的味道在刹那间包裹了熊军的全部嗅觉。血水挂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已经凝固的液体将整个房间染成了红色，人类残碎的肢体被宗教仪式类的模式堆在了桌上，看上去好像被某个野兽大快朵颐过。
衣物、碎掉的不知名金属武器、以及人体本身。
熊军的眼中只能看见四个整齐码成一摞的人头睁着眼睛，死死盯着房间的四个方位。而他们手上那奇怪的戒指竟然被完好留存下来，摞在一起恰如他们的人头。
“呕~”熊军跪在地上呕吐起来，好像要把胆汁都吐出来。
随之而来的店长也惊呆了，他颤颤巍巍的把熊军从包厢内拖出，已经吐到脸色苍白的熊军就这么失魂落魄的和他对坐。
“老板，你跑吧。我是跑不了的。”店长面色灰暗。
等到熊军再一次见到店长的消息时，已经是在一辆黑车上面。黑车的前排都是熊军在道上认识的兄弟，副驾看见了小道新闻中店长的照片，拿给熊军看。
已经被判刑的店长在狱中被残忍分尸，作案手法几乎与那天酒吧内一模一样。
“他今天被杀的，昨晚让人给你递了个消息，你要不要听？”副驾上的男人问熊军。
熊军用颤抖的手点燃一支香烟，还没放进嘴里，又打开车窗干呕起来。
前排的人捂上鼻子，直到熊军干呕结束。
他的光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不管是托孤还是什么。都要看看。”
前排男人点点头，把手机递给熊军。
熊军并没有看到任何文字，只看见了一篇日记的照片。
【5月26日，晴。
今天是我在坐牢的第十三天，这里的环境压抑的想让人自杀。还好有熊老大的照顾，托人给我送来了一些笔记本和笔，让我能继续维持写日记的习惯。不知道老婆和老妈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安好？虽然有熊老大在外头，但是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不过还好，在熊老大的安排下，我只被判了个无期，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对了，最近的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那天包厢的惨状，简直像是有个吃人怪物冲进房间把那几个人都撕碎啃食了一样。会不会是余维生呢？我心里忽然冒出了这个想法，就当是幻想吧。】
日记在这后面有很明显的涂抹痕迹，熊军滑动手指，果然还有着第二张照片。
【5月27日，天气不明。
今天的我没有参与室外劳作，为此还挨了狱警的毒打，很痛，但没关系。我昨晚想到了一件事情，这件事让我毛骨悚然，还是待在室内更有安全感一些。昨天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忽然想起那个神秘失踪的余维生，他性情大变的那一天。
在那前一天，他和领班阿贵推销酒水，但因为不小心打破了酒瓶，惹得客人不高兴，将二人一顿毒打。我并没有给医药费，只是给他们放了个假，因为我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些没有根的人，想着让他们自己长个教训。
隔了一天，余维生来上班了，神奇的是他胳膊上的淤青没了，我问他，他却像块木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气得打给阿贵，让他来教训一下手下这个小子。但是阿贵却没来上班，和他同住的几个人说阿贵被打后就没有回过家。
我越想余维生越古怪，昨晚想了一夜，记起来他好像是主动来我们酒吧上班的，但是平时还算机灵。可他就算再机灵，也不可能一夜之间把自己胳膊上的伤也治好吧？我想到这里，有些害怕，毕竟】
笔记到这里戛然而止，只有凝结住的血液彰显着日记的主人已经遭遇不幸。
昏黄的出租屋内，赵天依旧不去回答熊军的问题，他为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喝干，然后用已经变成黄色的、不见瞳孔的眼球看向熊军。
“你是不是”
“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