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苏青
苏青的哥哥有两个孩子,估计因为都是男孩子,觉得压力大吧,所以总想着从妹夫手里捞到些什么,这些年来没少向妹夫伸手,又琢磨着要套大房子。找到苏青苏青一口答应。
安文在民勤处理公司事情,几天了没有回家,苏青打电话说清了她哥哥的想法。安文顿时火大,一句:忙着了,先这样吧。就把电话挂了。这些年来安文他娶了苏青,等于娶了他们一家人,安文突然呼吸不畅,心想这家人就是贪吃蛇,无底洞永远不满足。从他丈母娘再到大舅哥是他安文永远喂不饱养不熟的狼,要把他安文连着骨头吃了。
小到家里鱼羊肉丈母娘连偷带拿,大到他们家哪一次换房买车不是安文出钱出力,不是舍不得,也不是给不起,安文要的不是对方拿的要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没完没了。安文努力打拼的江山,不是让苏青娘家人坐享其成,谁知道他丈母娘一家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索取,这让安文喘不过气来,每次都是苏青一口答应,之后给安文压力。或者一言不合就冷战,一连几天吊着脸,让人不痛快。
然而这么多年,安文吃的苦受的罪体会到的孤独谁能理解了,安文觉得苏青和他除了孩子的血肉相连,和他如同陌生人,晚上卧室门一关就是两个世界,让人内心深处寒凉。
苏青的心安文始终捂不热,这些年来安文感觉不到亲切,不像一家人。安文对于苏青而言他始终是个外人。
安文要强,早些年跑运输没日没夜,别人从金昌到阿右旗拉盐拉沙子一天一趟,安文总是一天两趟,开着大挂车来回奔跑在路上,经常是半夜三更回家,天不亮又出发了。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安文手头宽裕多了,苏青看着家里存款越来越多,想换大房子。安文说武威,张掖,金昌随便挑。苏青在金昌看上了,安文没有二话,买。买房装修都是苏青操劳,房子户主也写着苏青一人,安文也没有异议。反正他挣钱就是养孩子养老婆的,一切都是让自己姑娘将来富足宽裕。
苏青把自己的民勤的旧房子给了自己父母,他父母从平房搬到安文原来的住处。因为没有和安文商量,安文心里挺堵,后来又一想,就算是商量,他也不会拒绝的,这件事情就过去了。可安文也没有料到这只是老婆一心一意为娘家打算的第一步。
再到后来安文又买了两辆大挂车,雇人跑运输。自己跟着一个朋友做起了放债生意,不曾想这个生意来钱太快了,安文做了一年半,积累了他人生的第一个五百万,安文想放债是坑人的,昧着良心发财,他不想做没良心的事情。安文想做正经生意,赚正经钱,后来他和朋友投资房地产,成立了公司,他是最大股东,在民勤盖了一条街的三层门面房。
房子出租出售两年多投出的钱翻了翻,安文给自己换了雷克萨斯越野,给老婆买了a6。日子越过越膨胀胀。苏青又不喜欢原来的房子了,说装修结构,小区都不好,安文说不喜欢就换。安文一家又换了房,搬了家,苏青和安文商量把原来房子卖给苏青哥哥,说是卖,其实是白送,苏青说给了20万,安文是没有见到一毛钱。
这些安文都认了,安文善良又心大,从来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不计较钱的事情,因此安文认识很多兄弟,他们借钱安文只要有,没有推辞过。后来和合伙人投资了一个住宅小区。房子有点问题,验收不合格,把安文给捆住了。银行贷款利率一天一夜就是过万,一个月又是不少的钱。安文每天都在烧钱,事情不解决,房子没办法出售。
所以安文这一年多来都很穷。穷了人就消停了许多。有一次安文打电话给一个曾经的合作伙伴说折腾折腾赚点钱,穷日子实在是受够了。对方说这几年生意不好做,银行把钱看的很紧,贷款很难贷出来,现在生意人没有几个有钱的。这是实话,早些年安文倒二手车,开公司,放贷款,他什么时候缺过钱?最夸张的时候用蛇皮袋子装钱,全是百元大钞,五万一墩子。然而现在安文为了省钱晚饭只吃牛大。
这一年安文不忙的时候不是下棋,就是和几个朋友打乒乓球。饭局也很少参加,玩的都是不花钱的地方,赚的少了就缩减开支,过低耗生活。也很少和女人扯上瓜葛。当安文意识到自己好久没有过女人了,觉得都可笑,有点不像自己了。
或许是不断在外面找女人的缘故,安文对苏青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也包括苏青没有底线的帮娘家人,他安文也很少明显表示不满。安文在女人的事情上,觉得对不起苏青,不找女人又觉得对不起自己。好在苏青给了他人生最大的自由,他不回家苏青不闻不问,即便在金昌,安文也可以天天住宾馆。苏青需要什么,她各种要求,包括 苏青娘家的,安文也因此尽量满足,也算是没有对不起谁。
安文晚上回家,刚到楼底下就听见苏青在骂女儿,手把桌子拍的啪啪响,用地道民勤方言说:我是你妈,我还治不了你了。安文听着听着逃跑一样开车离开了。在市区溜达了一圈,开了宾馆住着。安文怕争吵不休,他回家苏青会连带他一起谩骂,指责,那会没完没了。安文听到的太多了,打心底里害怕。
每当因为孩子的学习问题,安文不能插话不能劝阻,这一点安文理亏,很少在家,也很少操心姑娘学习,在家的时候安文也是吃完拉条子就看电视剧,永远演不完抗日神剧,安文永远爱看,打鬼子是很过瘾的事情。
所以在苏青教育姑娘的时候,安文就躲进卧室,哪怕事后把姑娘约到肯德基谈谈心,希望姑娘多多体谅母亲,也是希望姑娘好只是太着急,方法不对。
偶尔苏青气急了连带安文一起教训,安文总是像小学生一样手背在后面,老老实实听着,苏青用食指指着姑娘,指着安文。安文曾想苏青手指上指人的劲儿,大到能把他安文戳瞎了。很致命,被人指责教训像是人间地狱滋味不好受,比打架要来的可怕。
安文嫌弃市区闹哄哄,跑到矿山公园找安静,这里成了他最爱来的地方,没有人约他下棋或者打乒乓球的时候,安文一准儿在矿山公园,开车到远一点的山丘下,放倒车座,半躺着消磨时间,在手机上下棋或者撩女人,没钱的时候只是逗逗趣却很少来真的,安文对没钱的滋味深有体会:做爱都没心情。那还约什么女人啊!
莫名其妙兰宝微信有个通过电话号码搜索加微信的请求,备注两个字:给钱。兰宝有点懵圈,气哄哄的回复:滚远。为了不给对方骂她的机会,直接拉黑了。
兰宝放下手机继续在电脑上视频,和几位编辑策划一个线下“六一儿童节诗朗诵”会活动。最近和几个学校沟通相关事宜,确定报名人数,拉活动赞助,奖品,邀请嘉宾,找场地等,忙的不可开交。一系列活动需要经费,正缺钱的时候,看见有人要钱,兰宝心里立马就不愉快了,现在骗子太直接,这已经是打劫啊!如果不拉黑,对方肯定会编故事或者说账号异常绑架等,为了不浪费时间,也不给骗子一丝丝幻想,拉黑了结。
刚刚把心思集中在工作上,一个陌生尾号五个8的电话打过来。兰宝在惊叹此号牛逼之余,望着号码皱眉头,会是谁?什么样的人?男的女的?想干什么?兰宝惶恐。
兰宝接通电话,是男性的声音,低沉浑厚,底气十足,发出的声音与胸腔产生共鸣,特别有年代沧桑感。听的兰宝想起她小时候半睡半醒时奶奶唱的催眠曲,五岁之前都是听着催眠曲入睡的,没有奶奶的歌声,兰宝总是翻来覆去,焦躁不安。这个声音也有一股魔力,瞬间能让兰宝安静下来,进入梦乡。
对方说明打电话意图,兰宝连连道歉。过了这么多天,兰宝已经忘记了她把人家车门上的漆刮花一大溜子。对方要求见一面,兰宝理亏,满口答应。或者说兰宝完全被那胸腔共鸣有年代感声音吸引。
两人电话里交换了姓名约定到三馆见面。兰宝需要诗朗诵场地跟三馆负责人协商事宜。心想约在三馆工作之余抽空见一面,不过是因为要钱,转账现金都准备好,到时候给对方就行。
兰宝电话不断,不停沟通鲜花赞助商,书籍奖品赞助,以及智力桌游等。基本没有时间想别的事情。
在三馆偌大的会议厅,兰宝一个人在那里讲电话,重复着感谢的话,每搞定一件事情,兰宝总是双脚跳起来喊:yes!这是兰宝习惯性动作,通常在没有旁人的时候才会发作,从小到大没有变过,每当有小成就,她总是这样庆祝,yes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认可,一个承诺的兑现,一项任务的完成,一点点成绩的取得,一次貌似成长的进步。
兰宝还陶醉在自己取得小成就喜悦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在不远处的门楣下,已经观望了许久,看见了兰宝类似疯癫的所有举动。
安文看见这一幕心想被这样一个女人撞一下,再正常不过,因为对方是不正常的。疯魔癫狂焦躁症患者而已,安文本意是想加个微信聊闲,不想被对方骂个:滚远。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话,他老婆都不敢,虽然老婆偶尔也教训他。安文就来劲了,非要一码归一码。这个钱对方还必须出。其实安文是跟自己较劲,他原以为那天撞着他的是碰瓷搭讪的,结果对方十天过去了也不见搭理他,不见有陌生女人打电话,他有点意外。只是想证实一下,或许他真是太无聊了。
安文干咳了几下,兰宝切回正常模式。才想起约了人在这里。安文看见兰宝,觉得和身份证的头像判若两人,不再是大饼子脸,而是大眼睛,圆润的下巴,厚唇。真是印证了那句:女大十八变呵。安文被兰宝长长的睫毛吸引,兰宝说什么都不在意,只看着长长的睫毛扑灵扑灵的。直扑闪的安文的心也跟着扑灵扑灵,好痒。安文有点不好意思看兰宝眼睛,他真的是天生怕痒。
兰宝发现对方完全听不见她说什么,皱着眉头朝安文弹了个响指。安文回过神来,突然羞怯了。兰宝把安文打量一番,也是一个穿着讲究的体面人,脸很干净,下巴周围泛着青色的胡茬,嘴唇略厚,头发黝黑明亮,肩宽腰细个子高。兰宝很少见一个男人把白底黑面运动鞋穿的如此干净,白色鞋底干净的如同依旧在专柜架子上,这一点让兰宝想起来安文从车窗里伸出来的脚,白色袜子格外耀眼。无疑面前的是一个爱干净,或者有点洁癖强迫症的男人。
两人加了微信,兰宝说:多少钱?转给你。安文说:请我吃饭就行,地方我挑。兰宝迅速在脑海里算计一番,还是很划算的,兰宝一口答应。兰宝喜欢干净的明亮的男人,安文身上散发的那种阳光自信,兰宝不想拒绝。何况这个男人有着洁白修长的手指,指甲被修剪的干干净净,指甲上白色月牙分明,看起来非常健康。
约好见面时间就分开了。自打安文离开后,兰宝满脑子都是安文修长的手指。她是擅长幻想的,后面的想象有点难以启齿,兰宝觉得自己太缺男人了。人活着最大的悲哀不过是:做人缺爱,做爱缺人。这却是兰宝生活的常态。兰宝骂自己太失败了,简直是个失败者。
兰宝有点期待周末来的快一点。照镜子的时候,兰宝看见自己微微突起的肚腩,有点小沮丧。为了周末赴约,兰宝基本不吃晚饭,并且抽空购买了一款橘色系口红,一件黑色蕾丝半透视蝙蝠袖衬衣,还有肉粉色过膝半身裙。不过是一顿赔罪道歉的饭局,可是兰宝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莫名欢喜。
兰宝依旧早晨在公园走路晨练,在公园走一圈能听见看见很多人间百态。比如有人上完厕所边提裤子边往外走,有人会旁若无人的随地吐痰,偶尔还能听见噼里啪啦一连串屁声。兰宝有个不大不小的发现觉得有点岁月资本的人基本都是把放屁这事情当做纯粹的生理反应,如同打哈欠,打饱嗝一样正常,可以肆无忌惮。
兰宝心想将来自己也会这样习惯性放飞自我,想到此把自己吓得魂飞魄散,兰宝连连摇头,她不能接受如此任性不克制的老去。
事实是每个人都可以老去,但如何老去,以什么样的操行老去这是一种选择,可以很狂野,也可以不约束自己任意放飞自我。那都是自己的选择。兰宝想一定让自己老去这件事情变得矜持一点,不能太狂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