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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姑娘可是真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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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敬不如从命,”江旧年拿起一瓣水柚,撕开外皮,掰了一半放嘴里。

    水柚清甜的汁水瞬间在口中爆开,十分爽口解腻,让人忍不住一瓣接一瓣的吃。

    他剥开一大瓣,递给许岁暮,“吃一瓣吗”

    “待会儿,”许岁暮将剩下的浓糖,一半倒入罐子里,另一半则是盛放出来。

    江旧年收回了手,又见苏带雨眼巴巴望着自己,晃了晃手,“吃吗”

    苏带雨摇头晃脑,她围着江旧年转,一脸期待。

    江旧年蹲下身子,喂苏带雨吃水柚。

    许岁暮偶尔看一眼,没说话,她心里凭空生出一丝暖意,像是欣慰,又像是喜悦,微微一笑。

    ……

    到了晚上,用完膳后,江旧年本是出来透气,却见许岁暮抱着苏带雨,坐在摇椅上,望着夜空中孤零零的弯月。

    他站在门口,也跟着抬头看去。

    今夜没有繁星点点,只有一弯月牙点缀黑夜。

    江旧年立在那,凭空生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本在思索,却听见一道脆脆的女声。

    “将军站在那,可是有事”

    江旧年寻音看去,是蓦然回首的许岁暮。

    她似暗夜袭来的清风,安静又惹眼。

    许岁暮朝着江旧年招招手,“过来坐吧,看看月亮也好。”

    “嗯,”江旧年大步走去,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他沉默不语,似乎心事重重。

    许岁暮看看他,又托起苏带雨,拍拍她的爪子,“去一边玩。”

    苏带雨撅嘴,还是老实照做,临走时不忘瞪江旧年一眼。

    江旧年被误伤,无奈的摇头叹气。

    许岁暮才又道,“将军在想什么,是想枉死的兄弟,还是幕后的凶手。”

    江旧年愕然,没成想许岁暮会直接点破他的心思。

    他抿唇,神色在月光下晦暗不明,“姑娘,这不是你该问的。

    “哈哈, ”许岁暮像是讥笑,却又很快恢复了冷漠,她饶有趣味的看着江旧年。

    她的眼神像悲悯和同情。

    江旧年被看的心底发颤,忍不住问,“姑娘为何这般看我。”

    “看你可怜,”许岁暮偏回头,把玩着手指,“若是有话,但说无妨,我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你是知道我身体的,对吗,第一次见的时候就知道了,”江旧年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许岁暮没反驳,只是抬抬手,指尖溜过发丝,“你觉得呢,我是医者,看伤不过轻而易举的事。”

    江旧年握成拳头的手在发颤,他像是期待,又似有点担忧,“若是照你看来,可有速成的法子。”

    “你当真要用,”许岁暮偏头看他,无神空洞的双眼被浓密的睫毛一盖。

    她似乎是有点难以置信 。

    江旧年此刻却是坦然了,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面色坚定,“回姑娘的话,若是可以,我是一定要试一试的。”

    “不怕留下后患,到时难受可怪不了我,”许岁暮挑眉,“法子我自然有,否则也不会问你了。”

    “如果有,旧年恳请姑娘出手相助,姑娘的恩情我感激不尽,待到事成,一定会回来报答姑娘,”江旧年一个单膝下跪,拱手恳求。

    许岁暮的视线在江旧年身上,即使有一层薄薄的雾气,但她依然能见他坚毅认真的神情。

    她不由微微一笑,摆摆手,整理腿上的衣裳,“你言重了,我说过只是举手之劳,若你确定了,我自然会帮你。”

    她又偏过身子看江旧年,“至于恩情,不提也罢,我救你是因为你是个值得一救,大有用处的好人,并无其它因果纠缠。”

    江旧年被许岁暮云云淡风轻的态度所惊讶 ,他倒是不曾想她如此豪爽直接,理由如此简单明了。

    他垂眸,眼泛笑意,又是笑自己的无知,“是我心思狭隘了,折辱了姑娘。”

    “谈不上,”许岁暮摇摇头,“只是你内伤严重,若想快速恢复,必须服用禁药,加之我针灸通气血,这可马虎不得,所以明天我会为你施针,熬药。”

    “多谢姑娘,”江旧年抱拳道谢。

    许岁暮手一摆,“俗礼免了就是,只要你自己熬得过就好,至于你身上的皮肉外伤,倒是不碍事,用上我配置凝息膏,相信过几日就会痊愈。”

    “听姑娘的,”江旧年起身,在许岁暮示意下,又坐了回去。

    许岁暮单手撑着下颚,神情冷淡,“不过你那内伤属实严重,恐怕那追杀你的人,下了死手,所以你当真想清楚没有。”

    她加重了语气,一脸严肃,“针法一下,禁药一吃,可就没有回头路了,稍有闪失,命丧黄泉,即便平安躲过,可若是日后恢复不佳,疾痛也会伴随一身。”

    “旧年不悔,愿姑娘出手相助。”

    江旧年依旧是那副坚定不移的神情,倒是让许岁暮也为之动容了。

    她起身,拍了拍手,“好气节,我就帮一帮你罢了。”

    “多谢姑娘,”江旧年诚恳道谢。

    许岁暮指了指夜空,“你可知我明明双目失明,又喜爱赏月的原因。”

    “愿闻其详,”江旧年站在了许岁暮旁边,同她一起仰望月空。

    许岁暮低头一笑,稍显落寞,“从前是为了宽慰自己,即便不见星月,也可共享夜光。”

    她微笑着看着江旧年,此刻她多了一分随和,少了一分冷冽。

    江旧年情不自禁问,“今日是为了你,我知你有话想问,却又无从说起,便给了你这个机会。”

    “姑娘,”江旧年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欣喜,只是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如鲠在喉。

    许岁暮又接着道,“从你醒来那一刻,怕是就在担忧自己的内伤,只是加之皮外伤,不得不暂时隐忍,可昨天我外出回来,同你说了那些事,你怕是心里忧虑更甚,以至于今晚辗转难眠,出来看月。”

    “被姑娘说中了,”江旧年叹气,“元春虽会稳住军情,可军心难稳,加之敌军未消,后患未平,我实在难以入睡,因此才想问问姑娘有没有速成的法子。”

    “法子我有,你尽管安心,只要你受的住就好,”许岁暮又恢复了淡漠的脸色。

    江旧年点点头,“姑娘放心,我受的住。”

    “好,”许岁暮道,“今晚你好生休息,明天一早我为你施针,三日过后,只要你挺过了,我保证别人绝对看不出异样。”

    “多谢,”江旧年拱手,诚心道谢。

    许岁暮只是摇摇头,“至于你欠我的酒,等你回来后再为我酿,当是还了这份恩情。”

    “听姑娘的,”江旧年不知为何,在知晓许岁暮还愿意给他相见机会时,心里暗自窃喜。

    许岁暮背过身去,朝自己房间走,“既然说清楚了,你就好生歇下,有事明天再说也不迟。”

    “嗯,”江旧年目送许岁暮进屋后,才转身回房。

    这一夜,他睡的极好,身心舒坦。

    睡梦中,他似乎又记起了当日被追杀的情景。

    寒雪纷飞下,他骑着烈马奔驰不停,后面是一队精英士兵,对他穷追不舍。

    江旧年记得自己穿过树林,又进入了平地。

    那时四周空阔无物,他趁机斩杀了几个敌军。

    真正让他中招的,是那条寒水涌动的河流。

    骑马过河本就困难,虽然江旧年一鼓作气,奋力一踏,可也需要落地一点的时机。

    那敌军领头就是抓准了这个机会,他翻身下马,朝江旧年一掌袭来。

    江旧年别无他法,只能回击。

    俩人在河流中厮打起来,水流迸溅,寒气入骨。

    他的马不幸被敌军所杀,鲜红的热血顿时染红了河流,浓郁的血腥在寒气下被削弱几分。

    敌军蜂拥而上,打算围攻江旧年。

    江旧年握剑回击,不断闪躲开致命一击。

    可他身上在所难免,挂上了一道道血痕,胸口之处,又正中了领头一掌。

    顿时,江旧年一口鲜红喷出,又很快调整好状态,步步向溪岸上靠。

    终于抓住机会,顺着一个山坡,滑滚而下,让敌军暂时无迹可寻。

    ……

    待到天蒙蒙亮时,江旧年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起来穿戴好衣服,洗漱好后又进屋。

    忽然,江旧年听见门口传来响动,似乎有人在敲门,便急忙起身去开门。

    门吱呀一叫,原来是苏带雨挥舞着肉乎乎的爪子在拍门。

    江旧年觉得好笑,便蹲下身子,摸了摸苏带雨的脑袋,“怎么了带雨,可是有话要说,怎么不见你娘亲”

    苏带雨一爪子挥开江旧年的蹄子,自己摸了摸脑袋,似乎在理顺毛发。

    江旧年哭笑不得,“抱歉,是我唐突了,你来找我,可是带我去寻你娘亲”

    苏带雨这才正眼看了江旧年,然后点点头。

    她一扭腰肢,走在前面,似乎在让江旧年跟上。

    江旧年没有迟疑,关上门,便跟在了苏带雨后面。

    苏带雨时不时回头看看江旧年,见他乖乖跟上,心满意足的点点头。

    他再次被苏带雨的举动逗笑了。

    江旧年被苏带雨带到了前面不远处的林子里。

    一进林中,便有鸟雀振翅而飞,惊起雪点砸地。

    他忍不住问,“你娘亲来这做甚”

    苏带雨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埋怨他。

    江旧年顿时心知肚明,怕是为了他的禁药配方。

    他倏地闭上了嘴,同时心里对许岁暮万般感谢。

    苏带雨又带着江旧年走了一会儿,才悠悠停下脚步。

    江旧年抬头看去,又惊又怕。

    是她,许岁暮!

    只见许岁暮站在山崖边,手上还拿着一个小铁秋,她旁边的背篓里有冒尖草药。

    她似乎发觉有人来了,碰巧苏带雨来到她身边叫唤。

    许岁暮熟练的把苏带雨抱在怀里,又看向江旧年的方向,“那药还差一味配方,不过采摘危险,我又是个盲女,故托带雨请你来采,莫要怪罪。”

    江旧年大步走过去,他摇头,“本就是我的事劳烦了姑娘,让姑娘忧心,又何谈劳烦我,这药在哪里,我现在就去采。”

    “见红生于陡峭的山崖边,”许岁暮素手一指,“因此这崖边就有那药。”

    “好,”江旧年不再多说,几下就把见红采来。

    他把药递给许岁暮,“麻烦姑娘了。”

    “客气,”许岁暮接过草药,放进背篓里,又顺带把背篓塞给江旧年。

    她眉眼弯弯,“该我劳烦你了。”

    江旧年忍俊不禁。

    俩人闲聊着朝家的方向回,苏带雨安安静静窝在许岁暮怀里睡觉。

    江旧年在到院子时,还是没忍住问,“姑娘当真看不见”

    “怎么,怀疑我,”许岁暮像是嗤笑,“若我真想杀你,或者别有所图,那天你就该死在雪地里了。”

    江旧年笑着摇摇头,面色温柔,“姑娘误会了,只是我这几日观姑娘,发现姑娘

    行动敏捷,实在不似目不能视之人。”

    “原是为了这,”许岁暮和江旧年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口。

    她猛地推开门,一股清冽的动风拍打而来,面上不由凉飕飕的。

    许岁暮偏头看江旧年,“你若好奇,早该问我,而不是憋在心里,胡乱揣测我,这种行为,属实伤人心。”

    “是我错了,”江旧年尴尬的低下了头。

    许岁暮进到院子里,江旧年把门关上一同进去。

    她扫扫凳子。上的雪,而后坐下,单手撑着下颚看他,似笑非笑的问,“那你觉得我可是真盲”

    “这,”江旧年困惑了,“姑娘双眼单看,的确不能视物,可姑娘举手投足,却不似看不见。”

    “呵,”许岁暮像是自嘲,“我的确是盲女,只不过上天垂怜,没完全盲罢了。”

    “此言何意,”江旧年有点被绕迷糊了。

    许岁暮却是噗呲一笑,“我的意思是,我依稀能视物,不过是雾蒙蒙一片,你说说,这何真盲有什么区别。”

    江旧年就站在许岁暮旁边,他的胸口如遭重击,心霎那间停止了跳动。

    他忘了呼吸,脑子里只剩下她的自嘲。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如此反应,却是自心底生出了一丝不忍。

    如此好的姑娘,不该被埋没于此。

    于是,江旧年提着胆子问,“许姑娘,你的眼睛当真没办法吗”

    “办法,”许岁暮一怔,随即讥笑,“办法是有,不过难于登天,形同没有。”

    “什么办法,我可能帮上忙,”江旧年迫不及待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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