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死里逃生
被陆九背回来两天后,燕迟伤寒彻底好了,便又开始去上胡不归的课。
他学得非常快,加上又勤奋勤吃苦,十多天时间便连气形符都学会了,很快便在外门弟子中脱颖而出。
刚入七月,天黑得晚了些,白天山间的天气炎热起来,燕迟每晚回千竹峰便比平日晚了些,陆九也等着他回来一起吃饭。
自从那日从十妙峰回来后,两人之间便比往日熟络了些,燕迟在陆九面前也不再如往日那般拘谨了。
今日,他刚回到郁离居便听见膳厅内的欢声笑语。
“不错,手艺有长进!”陆九笑道。
“弟子外出这么久,回来当然要给师尊做些好吃的。”谭悦娇俏的声音响起。
燕迟快步走进膳厅,对陆九和谭悦行礼。
“见过陆仙师,见过谭真人。”
“正好,你快来坐下,尝尝谭悦的拿手菜。”陆九满脸笑意对燕迟招手道。
谭悦也是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燕迟这几日和外门弟子们相处,听人说过陆仙师与谭真人亲如父女。他不便在人家相聚的时候来叨扰,便道:“不用了,我吃膳房拿来的饭菜就好。”说完他便在一旁提了食盒对二人行了个礼便出去了。
“师尊,你这小道童有些脾气啊!”谭悦等燕迟走了才笑道。
“胡说什么?他可不是我的道童。”陆九举箸夹了一块清蒸石斑鱼,尝了一口忍不住赞道:“香!”
谭悦被他一脸陶醉的模样逗得“噗呲”一笑:“师尊,都说修真要清心寡欲,您这贪吃好饮的,怎么还能修到寂灭境呢?”
陆九举杯饮了一口谭悦特地给他带的桂花酿,叹道:“修真路漫漫,若没有点喜好,多难熬。美酒美食,我所欲也!”
他说这话时声音提高了些,被刚走到房间门口的燕迟听了个全。
玉粟从百宗峰回来后,燕迟又继续去学剑术。经过上次的教训,他总算知道量力而行了。虽然后面没有再受伤,或者把自己弄得浑身酸痛,可是学了好些天都毫无进展。
从燕迟再次开始习剑道开始,陆九就很少看到他了。他本就早出晚归,加上陆九爱睡懒觉,经常他起床了,燕迟早走了;他入睡了,燕迟才回来。
他只上胡不归与玉粟的课,谭悦又派人来请他去上课,燕迟还是拒绝了,用的还是上次的理由:自己对于百家基本心法已经熟背并了然于胸,不需要再去了。
今日练习对战时,玉粟甚至都不给他分配对手。燕迟壮着胆子向玉粟提出自己也想参加对战练习,玉粟冷笑着斜了他一眼:“你只要能学着把剑拿稳了就行。”
弟子们哄然大笑。
燕迟已经被玉粟羞辱过很多次了,但这般不留情面的话还是再次狠狠刺伤了燕迟的自尊。
他站在原地,虽然没有抬头,但仍然感觉得到大家笑声里的赤/裸裸的嘲讽。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有累的,也有受不住羞辱而来的。
但他还是将手中的精钢剑紧紧地握住,就像是紧紧抓住自己最后的尊严一般。
玉粟制止了弟子们的笑声,也没有去看燕迟,开始认真又严厉地指导大家的动作。
玉粟这句话实在太伤人,燕迟用了很久才将心绪平复,然后走到一旁练习起基本动作来。
你让我练习把剑握牢,我便练!
玉粟远远侧脸看了下在远处认真练习基本动作的燕迟,没有说话。
日头落山,外门弟子们早就去吃饭去了,燕迟还在演武场练习着基本动作。
玉粟走过去看着他,声音比她的脸还冷:“天黑了还不走,要让师尊担心你么?”
燕迟没有停下动作,任由汗水从额头滑落到脸颊:“我再练习片刻。”
玉粟走到他面前,定定地看着他道:“你,握好剑。”
燕迟知道玉粟想要试自己了,便站稳了身形,双手握紧紧握住剑柄,等待玉粟的检验。
谁知玉粟并没有用手,而是用衣袖拂了下燕迟手中的剑,燕迟就觉得一股大力袭来,手中紧握的剑竟然脱手就飞了出去。
精钢剑“当”一声跌落在地,燕迟一直自勉才存留下的一点自尊也在这一声脆响里碎成了渣子。
“我若是你,我便不会再到演武场受羞辱了。”玉粟丢下这句冷冰冰的话,转身离去了。
燕迟定定地在原地站了片刻,腰酸背痛地拾起地上的剑,一步步顺着“星垂天幕”拾阶而上。
今日实在太晚了,路上连守卫弟子都看不到了。
燕迟疲倦地走在石板路上,走了片刻,便看着路边的悬崖。这处悬崖是这“星垂天幕”最危险的一段路,平时路过的时候燕迟都会刻意离它远远的。
可是今日,燕迟却慢慢走到了石板路的边缘,定定地看着崖底深渊……有一刻,他突然就想不管不顾地纵身跃下,这样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没有了羞辱,没有了仇恨,也没有了疼痛……
他定定地站在石灯笼旁,任由夜风吹着自己单薄的身躯,闭上眼睛想着:乘风而去的感觉一定不会差的,这么高摔下去,肯定立即就死了,也不会痛的。
死了就再也不用管什么仇恨,什么修真,永远也不会再被身体的病痛羸弱拖累,也不会再受玉粟的羞辱了。
他望着黑漆漆的悬崖,下面的黑暗像是有魔力一般,要把燕迟给活生生的吞噬掉。
他手心有些出汗了,紧紧地捏了下自己腰间的衣衫,突然就捏到一个硬物:是那串安枕的古钱,是陆仙师给他的。
想到陆仙师,燕迟心里又有了一些不舍:我要是跳下去了,陆仙师定会难过的吧?我若死了,他再被冰封的话,谁来帮他呢?
燕迟睁开眼睛,硬是靠着这一点念头,硬生生地把纵身跃下的冲动给憋了回去。
他往后退了两步,确保自己不会因为体力不支而不慎滚落下去。
“喵!”突然身后响起猫的叫声,吓得燕迟出了一身冷汗,转过头来便看见地上蹲着一只浑身泛着绿光的半透明东西。
那东西眼睛大大,耳朵尖尖,长得跟猫一样,身形也跟家猫一般大小,就坐在燕迟面前直直地盯着他看。
燕迟哪见过这样浑身泛着绿光,还是透明的家猫?
“我以为你要跳下去呢!”一个女人的声音冷不丁地从竹林深处响起,本就被这怪猫吓到的燕迟更是毛骨悚然,只见竹林深处走出一个身着绿衫的女子,正是谭悦。
谭悦面容带着些许笑意,手里握着她之前给燕迟用过的剑。
“见过谭真人!”燕迟定了定神,连忙向谭悦行礼。
“免了吧!”谭悦走过来,手轻轻一伸,那怪猫就一下跳到她怀里,
竟“呼噜噜”地蹭着她的胳膊,似在讨好她。
“这……这是什么?”燕迟这才知道这怪猫是谭悦的,便不那么害怕了。
“它叫食语兽,是我养的灵兽。”谭悦轻轻用手摸着食语兽的毛,那食语兽发出甜腻的“喵喵”叫声,身形一会儿透明,一会儿变成实体,似乎非常舒服。
谭悦见燕迟瞪大眼睛看着食语兽,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便一手捏住食语兽的头,食语兽便吐出了一句人言:“我若是你,我便不会再到演武场受羞辱了。”
正是玉粟的声音。
“它……它……”燕迟眼见食语兽口吐人言,竟说的还是玉粟刚才对自己说的话,吓得脸色苍白。
“别怕。”谭悦说完便收了食语兽,对燕迟道:“食语兽是上古灵兽,它待在人的身边,能捕捉人的情绪,然后将人情绪波动最大的对话记下来,并以这些语言为食。如:让人狂悲、狂喜、狂怒等语言,便是它最好的食物。我是它主人,它吃下的这些语言,我都能解读。”
燕迟这才冷静下来,道:“这么说,刚才在山下时它见到我了?”
“最近它一直跟你。”
“什么?!”燕迟瞪大了眼睛。
谭悦笑了下,道:“你对师尊很重要,想必你也知道。”
燕迟叹了口气,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可以帮白仙师缓解冰封一事,道:“我知道。”
“所以,我不能让你出事。”
谭悦又将那食语兽抓了出来抱在怀里抚摸着,道:“大师姐没轻重,我怕她伤了你,便让食语兽偷偷跟着你。若是你有危险,它便会通知我。”
燕迟低着头,没有与谭悦对视。他终于知道谭悦今日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了。
片刻后,谭悦才开口:“为何她对你诸多羞辱,你却坚持上她的课;
我多次请你,你却从来不上我的课?”
燕迟道:“谭真人讲的那些心法,我早已熟读。但剑道我却半点进步也没有。
“燕迟,熟读心法了还要会用呢!”谭悦朝燕迟走了一步,耐心地道,“熟读心法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如何运用心法,你知道吗?”
燕迟抬起头看着谭悦,默然摇摇头。
谭悦笑道:“我知你聪慧,但修真并不是背熟即可那么简单。九曜宫以剑道入修真之路不假,但那也是在会用基本心法的基础上。你要学会感知天地灵气后,才能学会用灵气运剑、御剑。”
燕迟恍然大悟,对着谭悦便鞠了一躬,又是感激又是懊恼地道:“多谢谭真人教诲,是我往日狂妄了。”
“好了,下次心法课记得来就行。”谭悦轻轻对燕迟微笑道,“食语兽,我便收了。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
“嗯!多谢谭真人!”
“好了,快回郁离居吧。”谭悦对他嫣然一笑,转身往琅开居而去,“今夜的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燕迟定定地看着那个绿色的身影,心里百感交集。
千竹峰的真人们各有各的性子,玉粟冷面冷心却对谁都一视同仁,也无比认真,胡不归外表漠然冰冷但敏感细心,只有谭悦表面内心都是明朗灿烂。
都是很好的人。燕迟心道,还有陆仙师,真的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陆仙师从十妙峰给燕迟求来的强身健体的药,燕迟已经吃了快一个月了,身体好了许多。他今日已经很疲惫了,回去也很晚了。若是明日上剑道课不迟到,燕迟基本上睡不了两个时辰又要起床了。
算了,明日不去了,给自己放个假,就当庆祝一下刚才的死里逃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