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一次练剑
“可以吗?”燕迟怯生生地问道。
“有什么不可以,快来吧。”大概是听进去了胡不归的话,陆九对燕迟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嗯!”燕迟开心极了,一脚跨进来,连忙将门和窗户都关牢。
此时虽然已到六月中旬,但千竹峰山上夜间还是冷。
陆九立即往里面挪了个位置,给燕迟留了个空位,道:“快上来,别伤寒了。”
燕迟也不再客气,关了门窗便一下钻进被窝,满脸含笑地对近在咫尺的陆九道:“谢谢陆仙师。”
“好了,这还是你的被子呢!快睡吧!”陆九被燕迟这毫无防备的纯真笑容给激了一下。
燕迟刚在温热的被窝里躺下,突然一下翻坐起来道:“陆仙师,我忘了我的古钱!”说着就想要下床穿鞋。
陆九一把拉住他瘦弱的胳膊,道:“傻了么?睡在我身边,什么梦魇敢不知死活来找你?”
燕迟这才羞红着脸回到被窝里。
郁离居的灯都灭了,陆九房内的灯也灭了,可是他半睡半醒间,仍然看到了眼前闪闪发亮的眼睛。
“你怎的还不睡?”陆九睡意朦胧地问道。
“陆仙师!谢谢你!”燕迟带着哭腔低声道。
陆九深深叹了口气。
若不是胡不归一席话,他也不会如此快便想待善这个可怜的孩子。
是啊,如今他与燕迟是一条船上的人了,燕迟活得久些,他的寒毒便有解除的可能。
相依为命,便是这个意思吧?
“小崽子……睡吧,别多想了。”从小没体验过亲情滋味的陆九心中难得升起一股慈爱之情。
片刻后,望着燕迟哭得抽抽搭搭的身影,陆九终于伸出手轻轻地拍了一下燕迟的背,低声哄道:“好好睡,别哭了,以后我会护着你的。”
便是这句话刺中了燕迟的心,让他多年一直记在心中。从此以后,陆仙师在他心中便成了守护神一般的存在。
好不容易体验了一把“慈父”感觉的陆九醒来,发现昨晚被自己当成儿子的燕迟不见了。
但他一点也没着急,因为那“儿子”懂事地在小案上给他留了一幅字迹堪称绝妙的信:陆仙师,我去找玉真人习剑道了。鱼粥在膳厅小炉子上炖着,别误了时辰。
这字真的太令陆九喜欢了。
他在膳厅一边喝着小炉子上端下来温热的鱼粥,一边欣赏着燕迟的字迹。
这字线条流畅,恣意洒脱,自成风骨,俨然一派大家风范,连陆九都自叹不如,“无冕状元”不算吹捧。
他喝完鱼粥便带上燕迟写的字条上了三楼书房,将字条装进信封放在案上。这字写得这么好,陆九一定保存好。
放好信,陆九才从书房重新找出以前摘抄的关于寒毒的手札研究了起来。
他知道燕迟体弱,从郁离居到千竹峰山脚只怕会花他半天时间。这人上午刚去,中午绝无回来的可能。到了午饭时分,他便轻摇手边铃铛,不消片刻,守卫弟子便把饭给他拿到了三楼。
陆九在书房一待,不知不觉便到了申时。
他抬头扭了扭酸痛的脖子,突然想起了那小崽子。
他资质那么差,玉粟又严厉,想必他今日不会好过了。
陆九突然想去看看他,于是将手中的书放下,悄无声息用轻功飞到了外门弟子处。
燕迟昨晚和玉粟约好了辰时在外门弟子处等,他怕误了时辰,寅时便起了。他为了不吵醒陆九,轻手轻脚起身,将被子给陆九盖好,穿上衣服鞋袜出了门。
他快速洗激后,先去膳房催着刘婆婆给陆九煮了陆九爱吃的鱼粥,小跑着拎回郁离居,又怕陆九起床后粥凉了,便快速生了个炉子将粥放在炉子上,这才跑着下山去。
虽然郁离居离山脚很远,但下山的石板路很好走,而且石板路两旁密密麻麻的石灯笼更是照得石板路如同白日般亮堂。
快到辰时,燕迟终于来到了外门弟子处的大门口。
时隔十多日,他又回到了这里。
他弯着腰双手撑膝,气喘吁吁地抬头看着外门弟子处的大门:外门弟子们已经在院内集结完毕,在院中巨大的榕树下的演武场开始练剑了。
玉粟冷若冰霜,双手背后站在前面看着弟子们,时不时纠正一下错误。
等自己喘息不那么厉害后,燕迟走到玉粟身后,恭敬地对着她行礼:“见过玉真人。”
玉粟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来习剑道的吗?”
“你的剑呢?”玉粟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嘴里说出的话如寒冬腊月般寒心,“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还习什么剑道?不如早早离去!”
此话一出,外门弟子中便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继续练剑!”玉粟不再与燕迟说话,像是没这个人一般不再看他。
燕迟站在原地,耳中听到的都是刺耳的笑声和玉粟冷漠的声音,手脚都麻痹了:他感觉自己就像个笑话,站在这么多人面前不是来练剑的,而是来丢脸的!
“我……我去寻一把剑!”燕迟的声音简直不像自己的,在众人嘲笑的目光中,手脚都不知怎么动了,机械地就往一边跑走了。
演武场上的兵器架是空的,燕迟只得在嘲笑声中继续往前跑,他怕一停下来,自己会在这一片笑声中晕倒。
他刚跑到屋檐下,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里出来,迎面就递过来一把剑。
“拿着,去吧,站在第二排最右边。”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燕迟下意识地接过那把长剑,这才抬头看见面前站着的女子:一身翠绿的衣衫,眉眼弯弯,面容含笑,一头乌发高高束起,精神干练又清丽,犹如这遍山的翠竹般的风骨。
燕迟不知这女子是谁,但见她神采不凡,又感激她及时为自己解围,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只得拿着剑对她鞠了个躬,听话地转身往队伍第一排去,站在最右边的位置,学着前面人的动作开始练了起来。
玉粟也看到了这边发生的事情,见燕迟到队伍里去,没再说话,只是认真地指点着弟子们的动作。
那绿衫女子双手抱怀,歪着头喊道:“大师姐,看你都把人吓坏啦!”
玉粟没有理她,一边提醒弟子们专心,一边走到燕迟身边,认真地将他的手腕扶直,低声道:“在你手里的是一件武器,不是画笔。剑道的一招一式不是为了攻击就是为了自保。你徒学动作,却没去想动作背后的目的。燕迟,好好想想你每一招的目的是什么。”
“是!”燕迟低头应道。
那女子给燕迟的剑不知是什么材质,比外门弟子们的精钢剑都重,就这么舞了两下,燕迟的手臂已经在颤抖了。
玉粟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伸手将他手上的剑夺下,看也没看就丢
给身后的绿衫女子,对燕迟道:“去左边的兵器库取一把精钢剑来,继续练。”
“是!”燕迟小跑着找守卫弟子取剑去了。
绿衫女子接过剑插回剑鞘,笑道:“如今千竹峰外门弟子都这么弱了吗?连把剑都拿不起。”
玉粟这才冷冷地道:“你有心捉弄他,不如去干点正事。”
“谁说我捉弄他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人资质也太差了,在外门弟子处待着也是白费时间。”绿衫女子道。
“他不是千竹峰弟子。”玉粟懒得跟她废话,只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也不看看她。
绿衫女子听得糊涂,茫然问道:“不是千竹峰弟子在这里做什么?这么想不开要来大师姐你的剑道课活受罪?”
玉粟转过头来看着她,道:“他是师尊的人,随师尊住郁离居。谭悦,你若还有什么问题,去问师尊,我并不清楚。”
原来,这绿衫女子便是千竹峰的三弟子,大名鼎鼎的谭悦。她云游完回来,刚到山脚下便想着先来看看正给外门弟子授课的玉粟。
“太奇怪了,师尊这么多年都不允许人随侍……”谭悦自语了一句。
陆九身中寒骨钉,这少年能随师尊住郁离居,必有原因。
她很好奇,便抱着剑倚着榕树,想看看那少年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跟着师尊住郁离居。
燕迟很快取了一把剑回到了队伍里,一板一眼地跟着前面的弟子做着动作。换了把剑后,的确轻松了许多。
玉粟见谭悦站着不走,便道:“你这么久没回来,不先去拜见师尊吗?”
谭悦道:“我好久没见大师姐你了,刚来就要赶我走吗?”她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盯着燕迟。
她眼神清亮,将燕迟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尽收眼底。
玉粟没回她,转身认真地指点着弟子们。
燕迟从来没练过剑,很多动作都学不像。他练了不到一刻钟,胳膊开始酸痛,连举剑都艰难,不断发颤发抖。看得谭悦毫不掩饰地连连摇头。
他一不留神,精钢剑“当”一下掉到地上。他尴尬地连忙拾起,想要继续,可是就一弯腰的功夫,已经追不上别人的动作了。他的动作一乱,别的弟子便转过头来看着他,一时间整齐的队伍便都乱了。
玉粟见他苍白的脸已经被日头晒出了汗,身形也有些不稳,便走过去冷冷地道:“你,出去。”
燕迟一下停住了动作,低着头感受着四面八方射来的各种目光,只觉得脸皮发烫,低声问道:“为什么?”
“你不仅自己做不好,还影响其它弟子。”玉粟毫不客气地道,“你站到一边去,能跟上就跟,跟不上就走!”
燕迟捏着剑,双手微微颤抖,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但他还是强行忍下了。
半晌,他才握着剑离了队伍,走到队伍最后面去,在不影响别人的地方,又认真地一招一式练了起来。
谭悦一向心软,看不下去了,径直走到燕迟身边,手把手地教他,指点他。
“你叫什么名字?”谭悦将燕迟的胳膊抬直,秀美的眼睛定定地盯着燕迟的脸问道。
“我叫燕迟。”燕迟感激谭悦,也猜到了谭悦应当是九曜宫某位真人,“多谢真人指点。”
谭悦微微一笑,道:“我叫谭悦,是千竹峰三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