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和我挤一挤
胡不归讲述完,陆九沉默了片刻,不经意间看了燕迟一眼,道:“那嗜血怪物如像宴师侄分析的那样,燕府的案子便有了进展。”
燕迟听胡不归转述宴青川关于阴灵猴的分析时,便已经猜到了那六只所谓的阴灵猴,就是自己的家人。
一时间,他头晕目眩,心里痛得像有几把钝刀同时割着,脸色苍白到至极,摇摇晃晃地扶着身后的柱子才勉强站稳了,不至于跌倒在地。
至于后面宴青川最后如何杀死两只阴灵猴的过程,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到底是什么人这般歹毒,杀了自己的亲人,连他们的魂魄都要迫害?可笑的是自己在他们头七的晚上,还让他们“走好”,连鬼都做不成了,如何走好?
“燕迟……”胡不归见燕迟已经摇摇欲坠了,豆大的汗珠从他苍白的脸上滑落,顺着毫无血色的皮肤往下滑,瞬间打湿了一圈,立即上前一把搀着他。
“要不,你坐一下。”陆九原本心里还生着燕迟的气,见他这样,又不忍心地开口道。
“我……撑得住。你们……继续……”燕迟抬头感激地看了胡不归一眼,推开他的手,努力扶着背后的柱子,不让自己倒下去。
这孩子,真是又倔强又让人心疼。陆九叹了口气,挥手让胡不归放开燕迟。
宴青川同情地看了燕迟一眼,对陆九道:“弟子也听说了庆州燕府之事,之前下山去庆州调查,没想到过了几日便收到胡师弟的消息,说官帽山出了嗜血怪……弟子便猜测两件事有关联。”
陆九微微一笑,问道:“宴师侄对此事有何看法?”
宴青川低头道:“未知事情真相,弟子不敢妄议。但是从眼前所知的情况来看,凶手杀人不是为仇,也不是为财,应该是……为了修炼某种邪术,但为什么要选择燕家人,还需要再调查。”
陆九欣赏地看着晏青川点头,道:“你辛苦了,先回去歇息吧。”
晏青川这次的确做得很好,但有他在场,陆九又许多话不便与胡不归说。
“是!弟子告退!陆师叔若有需要,随时传唤弟子!”宴青川低头对陆九行了礼,被潇碧殿的守卫弟子送出去了。
宴青川一走,陆九便对玉粟道:“你先把燕迟带出去,日后他跟着你学剑道。”
“是!”玉粟应道,随即便往殿外走。
“陆仙师!”燕迟知道陆九想要支开他,尽管脸色还苍白如纸,却硬撑着身体站直了道:“事到如今,对我来说说已经没什么更坏的消息了……还请仙师不要避着我……”
陆九勉强笑道:“燕府的事情自然不会瞒着你,但接下来的事与燕府无关。你先随玉粟去,在外面候着,待我与胡不归说完话。”
燕迟见陆九这样说,才对陆九鞠了一躬,步履沉重地随玉粟出去了。
待燕迟走出去了,陆九才问胡不归:“宴青川有何异常?”
“弟子看不出他有任何受伤的迹象。”胡不归道,“当晚那凶手被师尊剑气所伤,距今不过十日。若那凶手是宴青川,他绝对无法发挥出那么强的实力。”
陆九叹了口气,以手支额,疲惫地道:“又是一无所获……”
“师尊……”胡不归离开这些日子,其实一直都在想陆九寒毒一事,“弟子斗胆,请师尊听弟子一言。”
“说。”陆九头也没抬,声音里尽是无奈。
胡不归立即跪下,道:“自从弟子入门以来,师尊一直在追查当年的真相,想把暗算师尊的人找出来,弟子万分理解师尊的心情,也希望早日揪出那人。可是师尊,即便把那人找出来将他碎尸万段,于师尊的寒毒又有何益?”
陆九抬起头看着胡不归,寒声道:“你什么意思?”
如果谢王爷是胡不归心里的一根刺,那寒毒便是陆九的心魔。关心则乱,人一旦涉及自己最关切之事,便如泥淖糊了眼,就无法看得全面了,陆九也不例外。
胡不归对着陆九叩头道:“师尊,您寻了十几年的解毒的方法就在您眼前,他才是您现在最应该关注的人。”
他是谁,陆九与胡不归心照不宣。
“他已经十七岁了。师尊,您要抓紧时间。”胡不归抬起头看着陆九,一字一顿道:“他已经与您在同一条船上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陆九被胡不归一提醒,幡然醒悟:是啊,自己不能再陷在凶手的事情上了,得抓紧时间试验解毒办法。
反正那凶手肯定还要来找燕迟的,只要自己把他看牢,别让他早夭,早晚会抓住凶手的。
“起来吧。”陆九对胡不归道,“这小崽子刚与我闹别扭,他想修真。在我没想到解毒办法之前,你们且敷衍他一下,随便教点东西即可,不必对他太严厉。”
“是!”胡不归站了起来。
只要陆九愿意把精力放在寻找解毒方法上,胡不归就放心了。这样陆九的寒毒有望解了,燕迟应该也能多活一段时间了。
“你去把那小崽子叫进来,让他随我回郁离居。”陆九对胡不归道。
潇碧殿外,燕迟亦步亦趋跟在玉粟身后。
玉粟停住身形,转过来看着眼前的瘦弱少年,冷冷地道:“你叫燕迟。”
“是!”燕迟立即对玉粟行礼,“见过玉真人!”
“不必了!”玉粟侧身躲开了燕迟的礼,毫不客气地道,“师尊让你跟我学剑道,但恕我直言,你资质太差,根本不适合练剑!”
燕迟知道自己身体差,资质大概也不算好,但万没想到玉粟这么直接。虽然玉粟躲开了,但他还是行了一个完整大礼,然后直起腰道:“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只要玉真人肯教,我一定能学成。”
玉粟在九曜宫这么多年,还没人在她面前说这种妄语。她被燕迟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激得不怒反笑,道:“好!既然你敢说,便一定敢做。明日辰时,外门弟子处见,你若迟到,以后便不要再提习剑道的话!”
玉粟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留下燕迟在原地瑟瑟发抖。他并不是害怕,也不是气愤,而是此生第一次被人这么看不起。
燕迟虽然体弱多病,但往日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哪样不是尽为人先,何时受过这样的奚落?
他红着眼睛站在原地,一股从未有过的气从胸中蔓延开来。
一直以来,他就像一朵棉花一样,任人拿捏,好的坏的都受着。可是自从亲人去世后,燕迟心中的气越积越多,他自己也被憋得要炸了,必须要发泄一番。
玉粟这番话像是一个导火索,彻底点燃燕迟心里的那股火。他定定地站在原地,双眼布满红血丝,他决定和玉粟杠上了!
“燕迟,师尊叫你。”胡不归站在燕迟身后道,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燕迟一副他从没见过的狠厉模样。
听闻胡不归的话,燕迟眼里的血色才下去了,他低头对胡不归道:“是。”然后快速回到潇碧殿。
“他这是怎么了?”胡不归满心疑惑。
告别了胡不归后,陆九与燕迟一前一后走在回郁离居的路上。
燕迟今晚受的刺激太大,也不想说话,完全没了来时的心情,任由陆九提着风灯在前面走得飞快,自己一个人则在后面慢吞吞地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走到郁离居大门口,他还没抬腿进门,便见陆九提着灯在门口等着。
“陆仙师怎么还不去睡?”
“等你啊小崽子!”陆九打了个哈欠,他还是很累,没从之前的疲惫里缓过来。
“哦!”燕迟说完便抬腿往自己房间走去。
“燕迟……”陆九在他身后喊道。
“怎么了陆仙师?”燕迟回过头来问道。
看着燕迟略显疲惫却还是那么清澈的双眼,陆九忽然觉得这小崽子还是讨人喜欢的。
是啊,谁不喜欢一个不麻烦、听话懂事、又会照顾人的小跟班呢!
“夜间风凉,记得把窗户关好。”陆九道。
“嗯!”听到陆九关切的话。燕迟脸色终于好了些。他微笑着点头:“陆仙师,你也是。”
哪怕这世间给自己的都是残酷和冰冷,起码在陆仙师这里,燕迟总能获得温暖。
看着燕迟开心地回到自己房间,又燃了灯,陆九心里一阵感慨:如果人世间的一切都像这小崽子这般简单又直白,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就好了。
此时夜已深,守卫弟子都睡了,只有轮岗的弟子在值夜,但也是一个时辰才有一班路过郁离居。
陆九回到房内看到床上的被子枕头才想起来,这些被褥都是燕迟的。自己没有被褥无所谓,小崽子身娇体弱,没有被褥如何能睡?
“燕迟!”陆九站在自己窗口大声喊着对面。
“嗯!什么事?”
对面很大声的回应。
“来!”陆九说完便关上了窗户。
陆九才从蜀中回来,太累了,今晚只想躺着睡。可是他也不能独占了燕迟的被子枕头,让他没地方睡。
不到一刻,燕迟一身里衣来到了陆九房门口:“陆仙师,我来了。”
“进来!”
燕迟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是陆九披头散发躺在床上,对他道:“今晚只有一床被子,我也不想打坐了。来吧,和我挤一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