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燕迟遇刺
陆九没想到这屋里这么黑暗憋闷,先把窗户推开,然后才去看燕迟。
燕迟还是那一身素服,额头烫手,两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双目紧闭,眉头微蹙,呼吸急促,即便晕过去了,看着也很不好过的样子。
陆九收回探他额头的手,从怀中取出两粒丹药,用手捏开燕迟的下颚,然后将药丸放到他嘴里。
燕迟晕过去了,不知吞咽,陆九见他含着药丸一动不动,这才想起应该将药丸化成水,这样才好喂些。
可是药已经喂到他嘴里了,难道还要伸手进去抠出来?陆九盯着燕迟的脸,这张小脸这么清秀,自己怎么都下不去那个黑手。
但陆九自有他的办法。
他从桌上倒了一杯凉水,然后走到床边伸手就拍燕迟的脸:“喂,醒醒!把你嘴里的东西咽了再睡!”
这一招虽然粗暴,但管用。燕迟迷迷糊糊地半睁了眼,眼神都没对焦,但却听话地吞咽了下,差点被拇指大的药丸给噎吐。
陆九见他发呕,连忙将他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胸前,端着水凑到燕迟嘴边,声音终于温和了些:“别吐出来,喝点水咽了它!”
“嗯……”燕迟烧得脑子糊涂,也不知道是谁在照顾他,但一向爱生病的他早就养成了顺从的性子。即便那凉水喝到嘴里冰得嗓子发痛,燕迟还是听话地强行咽了下去,然后昏昏沉沉地靠在陆九胸口,又闭上了眼睛。
陆九还以为燕迟这少爷会很难伺候,没想到他这么听话,轻笑了一下将他放在床上,然后将剩下的药丸放在桌上,转身出了房门。
燕迟这一睡便直接睡到了晚间,门外提醒他餐食已到的敲门声直接将他惊醒。
他睁开眼睛,一身素衣已被汗水打湿,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但燕迟知道自己的烧退下去了,头也不疼了。
他隐约记得之前有人进来给自己喂了药,那声音很像陆仙师,可是燕迟又不敢确定一定是陆仙师,因为那时候自己意识很模糊。
他艰难地坐起来,发现比之前精神好了许多,也有了些力气。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他看见了桌上多了一个小盒子。
燕迟伸手将那小盒子拿起,揭开盖子,四粒雪白的药丸呈现在眼前,闻着还有一股清新的薄荷味。
燕迟有些好奇,他平日见到的药丸都是黑色或者褐色,还没见过这般雪白的药丸。
平日被他关得死死的窗户被人打开了,屋外的微风一吹,燕迟感觉有些凉意,却没有想要再关上它。
既然又活过来了,也该透透气了。
燕迟慢慢挪到门口,开门将放在地上的餐盘端进来,坐在桌边点起油灯,看着今晚的饭菜:菜照样是青菜豆腐,但却做成了好吞咽的羹汤,还有一碗米粥,另外还多了一盘蒸鱼块。
燕迟并不爱吃鱼,但往常娘亲却总让自己多吃鱼,说这样身体才好得快。
或许吃鱼,真的好得快些吧!
燕迟退了烧,有了些胃口,便坐下来慢慢吃了起来。
不知那白色药丸是什么仙药,燕迟今晚吃饭也不再像往日那般感觉嘴里总有血腥味,总算尝出食物该有的香味了。
正常人吃一顿饭总是很容易,但对燕迟来说,正常吃饭太难。常年生病喝药,导致他嘴里经常发苦,吃着再精致的食物也味同嚼蜡。
他难得能像今日这般身体舒适地享受食物,于是吃得非常认真,连自己最不喜欢的蒸鱼块也吃了个干净。
或许,上千竹峰学修真才是正确的。来了这里后,燕迟终于能像个正常人那般吃饭睡觉了。
若以后的日子都可以这样过,活着也并非了无生趣。
燕迟不知那药丸的用量该是如何,那给他留药的人显然也不是个细心的主,连个纸条都没留。
燕迟端着那药盒子看了半天,决定还是保险一点,今晚就吃一粒。若是吃下去没有什么不适,明天便照着这个量继续服用。
他房中已无热水,就着凉水吞下药丸后没多久,燕迟便觉得精神又好了些。自从上千竹峰后,这么几天他都没洗过澡。他平日不出汗,加上整个人都沉浸在父母逝去的伤心事中,也不觉得没洗澡多难受。
但刚才退烧出了一身汗,加上身体舒服了些,燕迟便觉得浑身都发臭了。
此时已到深夜,外门弟子们屋中的灯光渐渐熄灭,燕迟终于踏出了房门。他手里拿着换洗的衣物,趁着外门弟子都睡了,澡堂空无一人,然后快速去洗了个澡。
今日是他上千竹峰的第七日,也是家人的头七。燕迟洗完澡后,便走出院子的大门,对着庆州的方向,跪下来磕了几个头。
没有纸钱,也没有香烛,惟有冷冽的清风,和滴到泥土里的热泪。
娘亲,父亲,奶奶,叔叔,婶婶,小宽,一路好走!来生再见!
月亮躲进了乌云里,山里的冷风吹着翠竹,发出苍凉的“沙沙”声,
星垂天幕的灯光一直从山脚通到山巅处的郁离居,就像是给燕迟指引的出路一般。
“迟儿,记住,他一身白衣……一定要求他收下你……”娘亲临死前这句话,燕迟一直牢牢记在心里。
燕迟一定要成为陆仙师的亲传弟子,哪怕拼上这条命,也要做到。
他在冷风中站了一会儿,定定地望着云雾缭绕的郁离居,眼里闪烁着光,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想:一定是陆仙师救了自己,又一次。
直到山中冷风将他吹得发冷,他才走回自己房间,然后倒头便睡。
燕迟握着装着古钱的香囊,刚入睡不久,便被一阵异响惊醒了!
他惊恐地睁开眼,便看见一个身着黑衣黑裤的人定定地站在自己床前,又是熟悉的淡淡的松香味!
一瞬间,燕迟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身体一下麻痹了。他机械地抬起右臂横在胸前,左手尚未按下按钮,那黑衣人便快如鬼魅地一指戳到燕迟胸前。
燕迟只觉得胸口一痛,接下来便无法动弹了。他惊恐地看着那黑衣人的左手慢慢伸向自己,似乎想触摸自己的头。
燕迟心脏怦怦直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的手伸向自己。就在那人的手快要触碰到燕迟头颅的瞬间,一道耀眼的白光从窗户射进来,直直冲着那黑衣人而去。
那黑衣人连忙收了手,想要闪身躲开那白光的袭击。他身形快如鬼魅,但那白光更快,一下便穿透了他的腹部。
那黑衣人闷哼了一声,跪倒在地大口吐着血。
一个白色身影从窗户从一下跃了进来。那黑衣人见那白衣人进来了,化成一道黑烟快速向燕迟袭去。
白衣人大惊,周身白光大作,右手轻捻,一个巨大的光圈从他手中甩出,将黑烟笼罩起来。
那黑烟在嘶嘶作响光圈中左冲右突,就是无法突破。白衣人似乎松了一口气,但接下来燕迟便看见那光圈中的黑烟竟然凭空消失了!
白衣人也愣了一下,犹豫了下似乎想要追出去,但他身形突然一顿,然后痛苦地捂着胸口,浑身颤抖地挪到燕迟身边,伸手解开他的穴道,一手扶在燕迟肩头,沉着嗓子道:“扶我一下……回……郁离居。”
燕迟大惊,这是陆仙师的声音!可是他声音听着似乎很痛苦,隔着衣服燕迟都能感受到陆九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
“陆仙师!”燕迟从床上弹起来,一把扶住陆九。
陆九的身体竟在不住地颤抖,而且摸着像是万年寒冰般冰冷!
“别怕……扶着我……到了郁离居,你就快速离开……”陆九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按在燕迟的肩头。
“嗯!”燕迟快哭了,陆九声音里的痛苦已经掩藏不住了,似乎已经痛到了极致。
燕迟身材瘦小,用尽全力也撑不住陆九摇摇欲坠的身躯。他不顾陆九浑身散发出如刀子般的寒气,咬着牙拼命撑住他的身体,不想让他倒下去。
陆九也不想将全部重量压在燕迟身上,颤抖着努力直起身子。他不停地喘息着,呼出的不是热气,而是发白的寒气,喷在燕迟的脸上,冻得他感觉呼吸都困难。
“起!”陆九扶着燕迟,终于攒了一点力气,瞬间从外门弟子处一下瞬移到了云雾之中的郁离居。
燕迟脑子一懵,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陆九已经坐到了榻上,手也放开了他。
燕迟这才借着屋中的灯光,仔细看清了陆九的样子:他浑身冒着骇人的寒气,惨白的脸上结了一层白霜,鼻中呼出的气息瞬间将空气都冻住了。
燕迟耳中听到霜冻的声音,惊骇不已:只见一圈霜花从陆九脚下而起,以陆九为中心,不断往外扩散!
霜花所经之处,万物皆冻!家具都蒙上一层清霜,就连那插在花瓶中的莲花,也一下子冻成了冰花!而白瓷花瓶则瞬间爆裂,只剩瓶中已经结成冰的水,还保持着花瓶的形状……
眼看那要命的霜花便要蔓延到自己脚下,燕迟却不知先迈哪条腿了!
“快走!”陆九低垂着头,声音已经不像是人类发出来的了,只留下这一句话便被彻底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