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囚徒
自古地牢多怨鬼,或被人陷害、或咎由自取,但无论因什么缘由被投入这暗无天日之地,那些囚禁枉死在地牢中的阶下之徒都会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挣扎!
郑勉也不例外,曾经的他不止一次的幻想过自己金榜题名、高居朝堂,甚至高到他的父亲也需心神往之,然后名垂青史、流芳百世。那时的他感觉这一切似乎都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一般,直到那一日……
那一日,他亲眼目睹了前一刻还挥舞着双锏、勇猛无匹的鲁将军被如恶鬼般赤红色的火焰包裹,整个人极尽痛苦的扭曲着。最后,竟是被一纸符箓焚烧殆尽,没有留下任何尸身痕迹,仿佛此人从未出现在这个世间一样。
从那一刻开始,无尽的恐惧使他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屈服!
屈服于一切可以轻易抹杀自己的力量,屈服于一切可以让他再次体面活下去的人或者权力!
……
粗木制成的牢门被两名狱卒粗鲁地推开,当先那人只说了句:“罪人郑勉,王爷要见你。”便推搡着他向门外走去。就这样,郑勉踉跄着被带到一间满是刑具的石室中,铁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只感觉那金属碰撞的声音甚至比山林中猛虎的咆哮还要骇人、可怖!
石室内,当先站着一位赤膊壮汉,手拿一支碗口粗细的短棍,旁边的火盆里,烙铁已被烧得通红,好似一只口含烈焰的恶犬,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在他的胸膛。
郑勉只觉双腿一软,随即瘫坐在地,再也无力起来。
两名狱卒一左一右架起郑勉,赤膊壮汉熟练地将他绑在十字木桩上,之后,三人便伫立在门口,恭敬的等候着。
当石室的铁门再次打开,门外依次走进五人,分别是旭王陆衍、小王爷陆庆、陆老陆引之、教头林远道和地牢看守范炳具。
待陆衍和陆庆依次落座,范看守上前两步,看向郑勉,正欲开口,只见陆王爷轻轻挥手,示意旁人退下。范炳具立马会意,带着狱卒等人快步退出石室,轻声闭上铁门,伫立门外,不曾发出丝毫言语。
石室内,陆衍率先开口道:“林先生,请吧。”
林远道再次对陆王爷颔首抱拳,走到郑勉身前。看到仿若行尸走肉般的挚友,林远道眼神炙热又复杂,片刻宁静之后,沉声问道:“郑公子,你可记得那晚泯江渡船上的船夫是何模样?”
听见“郑公子”三个字,陆庆不自然的在椅子上挪了挪,先看向父王陆衍,见父王并不为所动,陆庆的眼神随即瞥向一边。陆老也是面色微变,眼中却有几分钦佩赞赏之意。唯有陆王爷神色如常,似乎只是听见了一句最寻常不过的言语。
郑勉眼神呆滞无光,回想了片刻,有气无力地开口回道:“那晚他带着一顶很大的斗笠,看不清眉目,只记得他蓄着短须,穿一身麻黄色粗布衣衫。”
“那你昨晚又是如何分辨出那艘渡船的?”林远道接着问起。
“我记得他的渡船有一根笔直船橹,很不一样,所以,我猜测,那艘小船应该是他的吧。”
听到“猜”字,陆老心中一凛:此等关乎他人生死之事,竟被这郑家小子用“猜”来应付我等,而且当初指认渡船时竟毫不迟疑,原来这名动华阳城的大才子心中也是这般狠辣!
林远道心中也是一震,沉思片刻,再次说道:“那位船夫可曾说过什么?声音如何?”
郑勉见挚友并无半点关切言语,心中更是六神无主,语调颤抖着说:“那船夫声音听着不像是本地人。林大哥,你能不能求求王爷,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林大哥……林大哥……”说到这里,郑勉已然哀求着流下泪来,哪还有半点从前的俊朗风姿。
林远道微微动容,后退两步,定了定神,见昔日挚友神志几近崩溃,只是哭泣呼喊。便转身对旭王说道:“王爷,这郑勉到底犯了何……”
“郑则恭意图诬陷忠良,其子郑勉亦牵涉其中,此事就不劳林教头费心了。”还不待林远道说完,陆引之便打断其言语。
林远道看向陆老,但见其面带善意,微微摇头,便知其深意。随即单膝跪地,低头抱拳道:“林某冒犯,请王爷降罪”。
陆衍缓缓起身,单手扶起林远道,笑着开口说:“昔日挚友蒙难能够挺身而出,坦率直言而不藏私,林先生真大丈夫也,我旭州能有如此豪杰,实慰我心。至于这郑勉,涉世未深,只是受其父影响,待一切水落石出,自然可以恢复往日生活。”
林远道听后,用眼角余光瞥了眼郑勉,再次颔首抱拳道:“多谢王爷,青神湾一事迫在眉睫,容林某先行告退。”
陆衍微微点头,目送林远道退出石室,转头漠然看向郑勉。只见其还是一副失魂模样,口中幽幽嘟囔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