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她应该很怕本王吧
孟明晗百般不自在，小声道:“不敢劳动王爷，让小春来吧。”
黎寂恒垂着眼，神清骨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反而透出一股颓丧的厌世感，仿佛随时就想毁灭世上的一切。
他固执地说:“是本王考虑不周，没顾忌你久病，不该让你吃那么多菜。”
孟明晗愣了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杀人如麻的摄政王……这么擅长检讨自己的吗？
黎寂恒又递了递，孟明晗不敢再耽搁，连忙一口喝了。
可是粥一入口，她又美得扬起了眉毛。
这是鸡汤熬的粥，加了麻油和盐，淡淡的咸香味，特别顺她的胃。
孟家还在时，每次她生了病，娘就会让厨房给她熬鸡汤粥喝。
孟明晗真心实意地说，“跟王爷没关系，是我嘴馋——这粥真好喝。”
“是吗。”
这些都是按她的口味准备的，但现在黎寂恒却笑不出来了。
“还难受吗，慢点喝。”
他慢慢喂，她慢慢喝，小春左看右看，总觉得她一个下人太碍眼了，只好悄悄出去帮忙煎药。
一碗粥喝完，孟明晗胃里暖暖的，现在再看摄政王，不仅少了几分畏惧，还特别顺眼。
虽然王爷的作为是让人看不懂，但他家的饭实在是太好吃了。
孟明晗好像忘了刚刚得知被人长期下毒，竟然笑得很开心。
“现在王爷放心了吧，我说过跟谢家不死不休的。”
黎寂恒放下碗，再抬眼看她时，淡漠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锋锐。
“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自己中毒的？”
“还有，为什么要问七八年？”
“……”
孟明晗怔住了。
她刚刚一时激动就问了，没想到王爷这么敏锐，一下子就抓住了她话里的破绽。
她低下头，假作乖巧，“就是这两天怀疑的，之前我一直病得昏昏沉沉，但这几天都没有，所以起了疑心。”
“至于七八年，就是随口问的。”
她不敢再看黎寂恒，生怕被他看出她撒谎。
黎寂恒垂着眼眸盯着她，明知她搪塞，却也没再逼问。
室内一时陷入沉重的寂静。
还好吕川柏的药很快熬好了，他送了一碗进来，絮絮叨叨地交代。
“这方子在外头不好抓，小姐今日先喝了，明日我配齐了药，送到府上去……”
黎寂恒打断道：“不要，送到谢府动静太大，会惊动谢家人。”
“那……”吕川柏挠挠头，“那怎么办？”
“就在这里，小姐每日早晚来喝药，你提前煎好，只喝五天，五天以后的药你全都制成药丸，听明白了吗？”
这一番话说的压迫感十足，吕川柏为难地露出苦瓜脸，显然这个要求不容易达到，却不敢说半个不字。
孟明晗瞬间清醒了。
她怎么会忘了摄政王是什么人？
刚才她怎么敢当着他的面撒谎的？
孟明晗连忙伸出手去拿药，还好这一次黎寂恒没有抢，任由她自己喝了。
但孟明晗要下床回去，黎寂恒却拦住了她，说她刚刚身上没力气，休息一会儿再去坐马车。
没有人敢提出质疑。
小春畏畏缩缩，被吕川柏拉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孟明晗和黎寂恒。
黎寂恒给她掖好被子，一言不发地起身回了书桌前看折子。
孟明晗隐约感觉黎寂恒是发现了，她在被子里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到解释的说法。
重生是她最大的秘密，她不敢向任何人提起。
房间里很安静，被子和枕头上充盈着黎寂恒身上的兰花香，或许是刚刚吐了一通真的累了，孟明晗竟然缓缓睡着了。
房间另一头的黎寂恒听见她终于平稳的呼吸，轻轻放下了手中一页未翻的折子。
他无声地走回床前坐下，贪看着她柔弱泛白的睡颜，握住了她娇小的手。
这只手，手心各处遍布着茧子，曾经牵过缰绳，拿过剑，搭过弓，但不过三四年的时间，却孱弱到连走路都要人扶。
孟将军，你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唯一的宝贝女儿，要是泉下得知她被人这样欺辱，该会如何痛心疾首。
可是怎么办，将来等他也保护不了孟明晗，又能把她托付给谁？
为什么是七八年？
这个问题在黎寂恒的脑海里挥散不去。
为什么她要问，七八年？
……
孟明晗没睡多久就梦见了上一世被毒死的场景，瞬间惊醒。
“醒了？”
黎寂恒坐在桌旁看折子。
“你睡了小半个时辰，感觉好些了吗？”
孟明晗茫然地看了一圈屋内，确定这是摄政王的别院，一颗激烈乱蹦的心才慢慢落回实处。
她重生了，她不会再被毒死了。
“……多谢王爷，我好多了。”
她掀开被子要走，谁知一站起来就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黎寂恒眼疾手快，扶住她搂在怀里。
他犹豫了一下，“要是还不舒服，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
在这里睡？！
孟明晗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连忙摇头。
“不用不用，我缓一下就好。”
顿了顿，她感觉自己拒绝地太快，又恭敬找补，“王爷日理万机，不敢扰了王爷夜间休息。”
黎寂恒点点头，没有说别的，只唤了冯翼去准备马车。
接着他亲手给孟明晗穿上披风，打横将她抱起，径自往外走。
孟明晗不料王爷会这么送她，一时紧张地不敢乱动，把自己崩得僵硬。
从厢房到门口这么一段距离，黎寂恒感觉到怀中瘦小的身子抖得越来越厉害，孟明晗甚至闭上了眼，两只手用力地抓着裙摆。
她应该是很怕自己的吧。
黎寂恒在心中自嘲。
也是，他这样一个凶名在外的佞臣贼子，又是用这种卑劣的方式强行抢了她，她害怕是应该的。
所以他与她亲近，她不愿意，却又不敢躲开。
黎寂恒屏着呼吸，把孟明晗抱上马车安顿好，叮嘱车夫慢一点，又交代小春别忘记明早带小姐来喝药。
说完他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
马车出了巷子，小春才长出了一口气。
“夫人，王爷真的好吓人啊。”
孟明晗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咚咚咚咚，快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了。
她今晚到底露了多少破绽？
王爷是不是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