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要放过谢氏一家人
孟明晗心下一紧,急切道:“谢景博绝不是外间说得那么品行高洁——相反,他是个佛口蛇心的小人,为了利益会用卑鄙手段,甚至不惜下毒杀人。”
“所以臣妇相信,若有贿赂,他一定会收的,江南贪污案既然与他有联系,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许是孟明晗语气太笃定,黎寂恒忽地皱起了眉,觉得不太对劲。
“他这么对你了?”
是的!她前世就是被谢景博一家人害死的!
孟明晗几乎要脱口而出。
但现在,她只能压抑着道:“臣妇与他相识多年,又是他的妻子,愿以性命为誓!”
“王爷千万不要被他的表象骗了,臣妇一定会在谢家找出证据,届时只希望王爷秉公办理,千万不要放过……谢氏一家人。”
一家人?!
黎寂恒有些惊讶,那双淡漠的眼中戾气横生。
孟明晗似乎对谢家恨之入骨,她在谢家到底受了多少委屈,才会连他们全家都恨上?
可惜孟明晗并没有看见黎寂恒的异常。
她闭着眼,面上露出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破釜沉舟。
自重生以后,这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把对谢家的恨意宣之于口,不用再担心被他们下药禁锢牵制。
到这时她才真的感觉到,只要能报复谢家,廉耻算什么?
清清白白地被谢家利用彻底,和伤风败俗地仗着摄政王的势,把谢家的人全踩在脚下相比,她当然要选后者!
面前的男人许久没有吭声,也没有动。
孟明晗不安地抬眼,看见黎寂恒面色冷沉地盯着她,狭长的单凤眼中仍然是她看不懂的情绪,却无端让人觉得喘不过气。
这一刻,孟明晗完全无法相信,眼前的人会是传闻中那个疯狂悖狞的小人。
黎寂恒身上的上位者气息如此自然,如此浑厚,仿佛他天生就应该是拿捏着众人生死的王者。
“……王爷,不信臣妇吗?”
孟明晗努力平稳声线。
黎寂恒眯了眯眸子,偏过眼去继续喝茶。
“信与不信,并不重要,本王若想查,一定能查出来。”
是了,摄政王既然是锦衣卫出身,自然手眼通天。
孟明晗抿了抿唇,不由生了一丝惶恐。
她的本钱太少了。
“不过夫人若是本王的人,本王伸手帮一帮你,也不是什么大事。”
黎寂恒话锋一转,手指轻轻点着桌面。
“夫人喝了本王的茶,可有诚意?”
“……”
终于还是要到这一步。
孟明晗抿了抿唇,更加紧张,“王爷明鉴,臣妇并非不愿意,只是臣妇久病,容貌减损,怕入不得王爷的眼。”
说着,她狠下了心,伸手开始解锦袄的盘扣。
从脖颈到腋下,领口处很快就松了一大块,黎寂恒一眼看来,竟然无法抑制地露出讶异的神情。
因为孟明晗锦袄下穿着的,是红色的半透明的纱衣。
青楼女子陪恩客时才穿的纱衣。
而透过纱衣,他这个高度正好能看见她贴身穿着的白色小衣,上面绣着圆圆的荷叶和含苞的荷花。
不过一个愣神的功夫,孟明晗就已经脱下了锦袄。
“慢着。”黎寂恒低低喝道。
他猛地站起身,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拨开孟明晗的衣领,露出一截天鹅般细长的脖颈。
那里,有一条暗红色的疤痕,从脖子蔓延到锁骨,虽然已经痊愈,但仍能看出当初皮肉翻开的惨状。
黎寂恒的手指很冷,触到孟明晗温热的肌肤,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那一点凉凉的触感从她的脖颈开始,一路跟着曲折的疤痕,落在锁骨上。
“这伤,是怎么来的?”
他的声音如深潭暗流般沉重。
孟明晗轻轻笑了笑。
“王爷既知我是孟勇之女,便应知道孟家之事,全家下狱当天,我被拖出去严刑拷打,狱卒欲行不轨,我拔了簪子要自尽……”
她当时存了死志,下手又快又狠,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把那些人吓了一跳,匆匆又把她丢回了牢房。
谁都以为她会死,她也这么想,但第二日开始就没人再对他们用刑,她反倒捡了一条命。
就是留下了这条丑陋的伤疤。
黎寂恒瞳孔震颤,右手微微发起抖来。
当年孟家事发,他一收到消息就派人去大牢打点……
原来还是晚了一步。
“不仅是这里,还有背上……所以臣妇才说,容貌减损,不配侍奉王爷。”
黎寂恒没说话,指尖轻轻一拨,纱衣慢慢滑下孟明晗的肩膀,露出她背上的肌肤。
脱了衣服才发现,孟明晗太瘦了,皮肤毫无血色,纤薄的蝴蝶骨几乎要刺了出来,一看就是久病卧床之人。
所以背上淡红的鞭痕越发显眼,长长的几条从肩膀到腰际,贯穿整个后背。
黎寂恒不知不觉走到了孟明晗身后,望着那苍白与淡红的交织,几乎压抑不住满腔的怒火。
仅仅一天,一天的时间她就变成了这样……
那些狱卒明明向他保证过,孟家小姐没有受到伤害!
“王爷?”
黎寂恒太久没说话,孟明晗想拢起衣服,身后的人却伸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再开口时,黎寂恒的声音意外的沙哑,“你在狱中只呆了七天,出狱后,为什么没治伤?”
若是及时医治,这些皮肉伤也不至于留下这么深的疤痕。
孟明晗反而很平静,“臣妇出狱当天就失去双亲家人,无心治伤,孟家几乎死光,臣妇就是想留着这些伤痕,铭记家仇。”
“谢景博呢,他就放任你不管?”
“……”
这一回,沉默的人换成了孟明晗。
谢景博当然没有管。
事实上,孟明晗现在才回想起来,谢景博带着他父母进了天牢,与她在双亲面前拜了天地,她父亲孟勇便将孟家最后的一点外产交给了谢景博,当做谢家护住孟明晗的谢礼。
父亲当时说:“我们夫妻原本为晗儿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只可惜都被封在孟府,拿不出来了。这个信物可以去赵记钱庄兑一万两银子,景博你拿去吧,以后,晗儿就交给你了。”
他又摸了摸孟明晗的头,哽咽着说:“爹给你埋的女儿红,不知道还喝不喝得到了,晗儿,若有机会,你帮爹喝吧。”
孟明晗痛不欲生,当场就昏了过去,等她再醒来时,已是三天后。
她身上的伤只是随便包扎了下,甚至都没有好好上药。
而谢景博忙得不见人影,好多天没来看她。
只是那时候孟明晗伤心欲绝,根本没往那个方向想,也知道谢家护住她不容易,不敢心生抱怨。
如今想来,也许从那时开始,孟明晗对于谢府的意义,就从明媒正娶的儿媳,变成了一个能榨出钱来的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