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夫人恨毒了本王吧
“啪!”
蜡烛爆出一个灯花,清脆的声音惊扰了孟明晗。
她抬头四顾,这才看见那个男子,以及男子龙形腾飞的头冠。
龙头高昂,龙爪狰狞,龙身威武。
整个大焱朝,能戴龙形头冠的男子不过三个人。
这必定就是摄政王,黎寂恒。
孟明晗心下一紧,下意识站起身来。
窗外的男子见她动了,这才不紧不慢地迈开步子,绕到门口。
那道影子深深浅浅,虚虚实实,每一步都像走在孟明晗的心口上,如擂鼓般咚咚作响。
终于,他没有丝毫停顿,推开了厢房的门。
孟明晗却猛地低下头,行下礼去。
“臣妇孟氏,拜见摄政王。”
孟明晗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隐隐的颤。
纵然她已想好委身于摄政王,但见到真人时,仍然觉得羞耻万分。
男人顿了顿,反手关上了门,缓步走到她面前。
孟明晗眼前出现一双厚底黑色黄边的官靴,以及紫色镶明黄边的官服摆。
紫色尊贵,非一品大员不能穿,明黄色的镶边更是绝无仅有。
云海崖的图样栩栩如生,连其中穿梭的海鸥似乎都要振翅而飞。
但孟明晗屏住了呼吸。
血,她闻到了血腥味。
“免礼。”
男人的声音平静而冷淡,房中的气氛却无端紧张起来,带着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威压。
“你就是孟勇之女,孟明晗?”
孟明晗站直了身子,看着脚下,竭力稳住呼吸。
“是。”
“抬起头来。”
她咬了咬牙,挤出一个笑容,抬头看向这位大焱朝的实权人物,黎寂恒。
黎寂恒比她高一个头,身形颀长精瘦,根本看不出是习武出身。
长眉英挺浓重,一双单凤眼出乎意料的漂亮,再加上直挺的鼻梁,称得上是面如冠玉,如璋如圭。
只是他周身的气势太冷,脸上的线条太凌厉,浅浅的单眼皮漫不经心地垂着,盖住半个瞳仁,和着那菲薄的双唇,都会给人冷漠绝情的感觉。
孟明晗迎上黎寂恒的目光,只能瞥见那漆黑如墨的双眸深邃犀利,仿佛能刺破你的一切防线,看清你心底的所有真相,但却笼罩着浓浓的雾,将他的一切想法都遮得严严实实。
这是权势顶峰者的眼神。
她控制不住地移开视线,睫毛剧颤。
“呵……”
黎寂恒轻笑一声,洞穿了孟明晗的害怕。
“燕飞美人?”
他含糊不清的笑声里,分辨不出到底对她满意还是不满意。
只是一股浅淡的兰花香扑面而来,混杂着血腥味,让孟明晗的呼吸更乱了。
她暗中掐住了自己的手腕,觉得有些羞赧。
燕飞美人是她十二岁刚入京时得的称号。
她那时仍是孩子心性,与父母春游时不肯坐马车,非要和父亲孟勇一起骑马,驰骋于京都河畔,于马上搭弓射燕,十箭五中,赢了满堂彩。
有卖弄风雅者便取了这个“燕飞美人”的名头,悄悄传开了。
当时,这个称号为她赢了美名,也赢得了京都众多贵女的鄙夷和排挤。
可多年过去,她已年满十九,又卧病四年,容颜枯萎,神情黯淡,早已不复当年的容光。
于是她谦卑地垂眼道:“王爷谬赞,那不过是一时玩笑话,臣妇如今已经当不得美人二字了。”
“是吗。”
黎寂恒又走近一步,血腥味更浓重了。
孟明晗看见紫色朝服上有一片沉沉的黑色,料想是被血浸透了。
她下意识退了一步,抵住了桌子,“王爷还穿着朝服,可是刚回来?”
黎寂恒挑了挑眉,眸光扫过孟明晗微蹙的眉心,作势还要靠近。却在孟明晗慌得又要后退时,转了脚步。
“唔,本王从诏狱回来,身上染了血,是该更衣。”
他也不唤人服侍,径直去了屏风后头更衣,净手。
屋内只剩下他换衣服的窸窣声,和淅沥水声,但即使只是声音,也依旧强势地昭示着摄政王的存在。
孟明晗捂着胸口深呼吸,心道摄政王果然威重,难怪那么多大臣都惧怕的要死。
黎寂恒慢条斯理地换了杏白的常服,就像脱去了威严慑人的皮,换上了温和亲近的皮。
他洗了手,拿软白巾子拭干了,重又走了回来,在孟明晗之前的位置上坐下。
伸手倒了两杯小厮奉来的茶,自己先喝了一杯。
“这是什么?”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孟明晗带来的枣红色匣子。
孟明晗伸手打开,里面是两千两银票。
这是谢景博准备的另一个礼物,他笃定黎寂恒看不上这样的孟明晗,所以希望这两千两能安抚住他,为谢家争取时间。
可黎寂恒只是扫了一眼就推开了,明显对银票不感兴趣。
“本王要的不是这个。”
孟明晗涩然点点头,“是,王爷的话,景博说了。”
“哦?”
黎寂恒朝她看来,嘴角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那你的意思呢?”
“……”
孟明晗张了张唇,说不出话。
原来即使想好了,但要坦然说出,也并不容易。
黎寂恒将另一杯茶递到孟明晗面前,静静等着她。
孟明晗顿了顿便伸手接过,微微颤抖着递到唇边,一口灌了下去。
黎寂恒满意地牵了牵嘴角,伸出手便要来拉她。
可孟明晗下意识躲开了,身子抖得差点跪下去。
“王爷且慢……”
“怎么,不愿吗?”
黎寂恒嗤笑一声,倒也不意外。
“也是,听闻夫人与谢大人伉俪情深,年少时情投意合,成亲后谢大人更是把夫人当宝一样藏在府里,如今本王非要横刀夺爱,夫人心里恐怕已经恨毒了本王吧。”
他语气轻巧,仿佛骂的人不是自己。
可是这些话落在孟明晗耳朵里,就像一把阴阳怪气的刀,割得她遍体鳞伤。
下唇咬出了血,孟明晗才压下心中翻涌的愤怒,她恨声道:“王爷说笑了,谢景博如此羞辱臣妇,往日的情分自然就成了笑话,一笔勾销。”
黎寂恒哼了哼,表情这才缓和了些。
孟明晗深吸一口气,“臣妇既然来了,就是想好了愿意侍奉王爷,但只为自己,不为谢家。”
“臣妇是想先禀告王爷,谢景博说谢家没收贿赂,但臣妇不信,请王爷一定要彻查,臣妇愿为内应,尽微薄之力。”
黎寂恒挑了挑眉,似乎很意外孟明晗会这么说,“谢景博出了名的清风朗月、才德兼备,从不参与党争,夫人何出此言?”
“别说是因为他把你送给本王,你就要把他拖下水。”
“私是私,公是公,本王虽然恣意跋扈,但也要有依据才能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