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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一地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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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云芝是何许人也?怎能让野藤惦记上呢?胡建仁这几天心里忐忑不安。要是个把小土匪那就便罢,要是有枪有人的实力派,那又多了一个和自己抢县长这顶乌沙的人。

    老子平日里顶着汉奸的骂名,又是倒腾厂房让恁驻军,又是好酒好菜招待恁,连老婆都和恁不清不楚的,不让俺当这个县长,俺给恁野藤龟儿子没完。

    不管这陈云芝啥来头,野藤待见恁俺胡某人可不让着恁,谁都甭想把煮熟的鸭子从老子嘴里夺了去。胡建仁近来有些神经敏感,凡是野藤让他联络的人,他都要在心里拿捏半天。

    但凡让他觉得有点实力的人,他都要先对野藤说这人半天坏话,接下来又不得不按照野藤的指示,怏怏不乐地跨上自行车去联络这些人,唉!谁让自己没枪没人呢。

    他很庆幸自己几天前没有把沈志民硬拉过来,如果把这硬茬子拉来,县长的份肯定就轮不着他胡建仁了。现在好了,沈志民在贾葛村竖起了抗日的大旗,俺看恁野藤能把他怎么样?

    恁野藤不是掌握了沈志民的资料了吗?就凭那一档案袋子狗屁烂纸就能把他拉到恁身边?做梦去吧!胡建仁骑自行车没往梓山方向奔,他在城里遛个弯儿转头来到了王满仓家门前。

    这几天野藤让自己跑去梓山,来回百十里地,能把俺的腿跑断,再说陈云芝是哪路神仙,之前谁他妈的听说过这个破名字,犯得着让老子这么卖力吗?

    有啥事还是得和大舅哥打听打听,敲了半天门王满仓才慢腾腾地打开院门。“恁咋这么磨叽”胡建仁嘟嘟囔囔地抱怨大舅哥在门外晾他半天。

    进得屋里看到桌上有半杯剩茶,也不管是冷是热胡建仁端起来咕咚一口灌下肚里,崴到太师椅上闷了半天气才开口说道:“哥啊,野藤让俺去梓山联系一个叫陈云芝的人,这人啥来历呀?”。

    看着生气的胡建仁,王满仓没有搭理他,端起茶壶往另一个杯子倒满茶,坐下来自顾自地品起来,对胡建仁刚才的问话好像没听见似的。

    胡建仁急了,抓耳挠腮地又问道:“恁倒是放个屁呀”,又喝了一小口茶,“啧啧啧”砸吧着嘴的王满仓这才慢悠悠地放下茶杯开口道:“那不就是盐贩子陈老五的大儿子吗?”

    陈老五是大盐贩子也是个大烟鬼,胡建仁也认得陈老五,可他家儿子啥来头?没听说过呀。胡建仁眨巴了一下肉眼泡说道:“他儿多大年纪呀?犯得着让野藤挂念吗”。

    说起陈老五,王满仓是很熟悉的。早年间,陈老五来城里卖盐还是通过他四处张罗才逐渐开了张的,后来买卖越做越大,逐渐成了邯城西部一带的富商。对此陈老五是感恩戴德的,每年都要领着儿子带些山货之类的登门拜访。

    不过再后来陈老五染上了鸦片烟,几年功夫把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底霍霍个净光,几进基出宽大气派的祖宅,还有几房妻妾都被他给变卖了,只剩一个读过县学堂的儿子,现在也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所以陈老五的儿子他是见过的,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白白净净一书生罢了,野藤这是吃了哪门子癔症饭,找个毛头小子作甚?王满仓心里也是疑惑。

    “一个二十来岁的后生,整天不务正业,和一帮穷学生来来往往,根本就没啥子值得联络的,咱们也不知道野藤葫芦里装的是啥药”,王满仓不以为然地说道。

    听大舅哥这样说胡建仁释然了,笑着附和道:“是啊是啊,没必要没必要”,王满仓又开口道:“恁没听错野藤说的名字吧?”胡建仁说道:“哪能嘞,野藤再三对俺说的就这个名儿”。

    告别王满仓,胡建仁轻快地跨上自行车,一溜烟就骑出了北城门。到了邯城北面十多里的王化堡,胡建仁车把一扭拐进了村里的烟花巷,在一个叫做“牡丹楼”的妓馆门前,胡建仁支起那架“老上海”潇洒地迈进门里。

    他心说,今天老子先来找相好的乐呵乐呵,乐呵完了就回邯城交差。陈云芝是谁关俺屁事,反正俺也出过城了,恁野藤问起来,俺也算是往梓山这方向跑过一遍了。

    陈云芝是谁?前文交代过,在黄粱梦教书的杨先生离开邯城时,向他递交的入党申请书里就有这个人的名字,他就是奉喜的同窗好友。

    县学堂毕业那阵子,陈云芝也是个进步学生。毕业后,他跟着父亲经营起了盐业生意,一边倒腾大盐,一边和一些进步学生进行秘密活动。

    四年前奉喜第一次从保定回来那会儿,专门去梓山找过他几次,陈云芝很热情的接待了老同窗。在充分了解他的情况后,奉喜把他秘密发展成党员,同时要他想办法拉起自己的队伍。

    陈云芝欣然接受任务,对奉喜的要求也是满口答应。功夫不负有心人,陈云芝以和他经常联络的青年学生为班底,迅速拉起了一杆子人马。

    有了人就得想法子弄枪,陈云芝开始四处打听起那些留下来的国民党老兵的下落。可这些老兵都看不上他这个年纪轻轻的白面书生,最后只有俩老兵愿意跟着陈云芝干。

    从国民党逃跑到日本人来到邯城这段时间,冀南地界上广大农村地区处于无政府状态,一些地主豪绅、兵痞土匪纷纷拉起队伍扩充势力,兵匪四起,遍地“司令”,抢占地盘,称霸一方,国民党留下的那些老兵都被这些势力挖了过去。

    这几年里,党组织销声匿迹,陈云芝的心态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本来说好的一起闹革命,可是同志们不是被抓就是被杀,毛奉喜也逃得不见了踪影,无论如何都是联系不上,

    现在日本人又凶神恶煞地占据了邯城,并且还在快速向南推进,那架势是不把全中国活生生吞下去誓不罢休,陈云芝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心里那股要为劳苦大众求解放的劲头逐渐低落。

    就在陈云芝苦闷不堪的时候,一天清晨,一位身穿长袍头戴礼帽手提皮箱的高个子年轻人敲开了他的家门。见到陈云芝的那一刻,年轻人放下皮箱,摘下礼帽捂在胸前,微微探了一下身,整洁的头发在清晨的阳光下锃明瓦亮。

    “鄙人朱浩峰,邯城高小教师,前来拜访陈司令”,朱浩峰说着就伸出白嫩的双手轻轻地握住了陈云芝干裂的手指,那样子就像多年未曾见面的老朋友。

    陈云芝惊愕地看着朱浩峰,他的儒雅举止和极富亲和力的言谈,深深打动了陈云芝,他连忙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把朱浩峰让进屋里。

    坐下来之后,陈云芝开口问道:“先生大老远跑来,有何贵干?”,朱浩峰哈哈一笑答道:“陈司令招兵抗日,鄙人早有耳闻,特此专程来拜访陈司令,难道陈司令不欢迎在下吗”。

    “哪里哪里,先生到来,令寒舍蓬荜生辉,哪有逐客的道理”陈云芝开始为朱浩峰泡茶,他心中暗惊到这人啥时候听说俺招兵买马的,来头不明不白,需得谨慎应对。

    朱浩峰好像看透了陈云芝的心事,等喝上一口热茶后,朱浩峰开门见山,“陈司令能拉起一杆子队伍实属不简单,只是有了人更需要配枪啊”,说着话他一边偷偷瞄着陈云芝。

    陈云芝正在为枪的事儿犯愁,不得不说朱浩峰的话正戳到了他心里最脆弱的那一块肉。不过陈云芝没有接他的话,只是端起茶碗喝了起来。

    一个教书先生而已,能翻腾出啥事儿?俺不但缺枪还缺钱嘞,咋地?恁能给俺生出这些东西来?书生意气,痴言诳语罢了,陈云芝喝着茶心里嘀咕着。

    见陈云芝没有搭理自己,朱浩峰嘴角微微一翘,笑着站起身来,伸手掂起那只皮箱,“刺啦”一声拉开拉锁,“哐”地一声摊开在陈云芝面前,一堆银元散落满地。

    陈云芝举着茶碗愣在那里,眼睛猛地睁大,死死瞪着地上的银元,一会又猛地抬头盯着面色坦然的朱浩峰,一会儿又猛地低头盯向那些银元,活像一只受了惊吓的猴子。

    这期间朱浩峰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稳稳地端起碗,不紧不慢地品着茶,那架势看上去就像散落一地的不是银元,而是一堆废铁一般。

    “先生到底是何来路,请给陈某明示”,放下手里的碗,陈云芝隔着桌子拱手问道。“陈司令,无需多虑,鄙人只是敬佩陈司令的抗日豪气,区区几文钱不在话下,如果陈司令缺枪缺炮,鄙人也会如数奉上”,朱浩峰连忙也抬起手抱拳冲陈云芝拱了拱。

    他绕着弯子打哈哈,故意避开陈云芝问自己的来路问题,这让陈云芝更加感觉到他的神秘背景和强大压力,朱浩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心说先咋呼一下恁,不信恁不上俺的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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