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场屠杀
广宁镇要练兵了。千人骑兵,每人十天口粮整装出发。武马将军一队五百零一人,因为多了一个武阳。武华公子一队五百人。
众将士看着一千人队伍鱼贯而行,窃窃私语。
“听说要两军对抗来着。”
“你们猜哪队赢?我觉得是武华公子那队。”
“你瞎操什么心,哪队赢又不能真刀真枪的打。”
“可惜没选上,当时怎么就没忍住,非要看一眼呢。”
“急什么,眼看这架势武马将军是要将三公子招募到广宁镇来,想要当他手下的兵。以后有的是机会。”
一天几百里的长途跋涉,武阳感觉自己的屁股都被马鞍颠烂了,行军跟平常演练完全不同。十天的行军,除了埋灶做饭休息时,才有短暂交流谈话,其余时间全军五百人都是一言不发,只有不绝于耳的马蹄声。
一弯新月,几点繁星。世间一切都影影绰绰。
五百名身着革甲的骑兵鱼贯潜行,速度很快。像一条森然巨蟒。疾风般掠过原野。很静,草丛里的虫子早早闭了嘴。武阳听的见自己的心跳。越跳越快。咚咚战鼓一般响一般急。
队伍前面武马突然伸出手叫停了队伍。骑兵队伍变化阵型,一字展开。
远处,百步之外已经看得见他们的第一个目标 –白甸部落。
借着几处篝火光亮,隐约可见层层摆放的木制拒马。几丈高的木制城门楼上四个人影来回走动瞭望,偶尔停留片刻。
几声狗叫声传来。几匹战马似乎有些不适,打了几声响鼻,原地不安趿着步子。
月色下武马棱角分明脸冷沉的可怕。
待狗叫声平静下来,武马向前挥了一下胳膊。五百匹战马就像潜行的黑豹,慢慢的,一步一步。
“嗖嗖嗖嗖。”四声弓弦响过,城门楼上那四个身影来不及呼喊,瞬间倒地。
一百步。各骑兵俯身执枪,夹紧战马,全队开始加速,战马步子越来越快,步伐越来越大。
八十步,白甸部落的狗突然狂吠,越来越多的狗开始叫。部落的人有所察觉,叽里呱啦不知道喊些什么。人影慌乱攒动。
五百匹战马扬蹄疾驰。奔跑的声音像沉闷的雷声,震人心魄。由远及近。大地也在瑟瑟发抖。将拒马挑开那一刻。五百骑兵瞬间涌入,像洪水一般顷刻吞没了整个部落,喊杀声,哭喊声。火光,刀光,惨白月色。炼狱人间。
土坯房屋抵得住风沙雨雪,却抵不住广宁的战骑。
武阳是兴奋的。他用尽全力挥舞着长枪,黑夜中的稀厄更加显眼,它比夜更黑,黑到让你看得见。北岚罡气加持下,稀厄就像一条狰狞的蛟龙在翻滚,咆哮。所向披靡。
武阳是紧张的。长枪刺穿白甸人的身体的声音好像越来越清晰的传入武阳的耳朵,周边喊杀声一片,武阳不明白怎么会听到这么细小的声音,甚至于敌人胸膛被刺穿时,由于胸腔的空气被挤压,从鼻子发出的闷哼的声音,他都听的一清二楚。
身边不断的哀嚎声让他愈发紧张。由于拿捏不好力度,没过多久武阳的双手也沾满了血。血又粘又滑擦不干净,长枪也更难握住。
他使尽全力紧紧跟随武马的步子,因为他不能掉队。整个马队是一个尖刀。如果一个人掉队,整支队伍就会像尖刀有了缺口。战力也会因此大大折损。
五百人的队伍无一人喊杀,他们将全部的体力精力都用来挥舞手中的兵刃。面对持械冲杀过来的战士,丝毫不惧。面对仍旧睡眼朦胧的手无寸铁的平民。依旧没有手下留情。
一个时辰,近万人的部落,一个时辰。屠杀殆尽。鸡犬不留。
月上中天。炼狱人间悄无声响。。目光所及无一不是人间惨象。武阳做梦也没想到,战争如此残酷,一万人,有老人也有孩子,还有看门打猎的狗。
旷野一片寂静。空气弥漫血腥,还有什么烧焦的味道,还有自己的汗水,令人作呕。
士兵没有休息,都在仔细打扫战场,将能用的东西整理出来,用不上的东西跟尸体堆积一起。然后一把火好像烧掉了人间的罪恶,
武阳呆呆的看着默默做事的士兵,一堆堆冒着黑烟的火。突然胃里翻江倒海不停的抽搐。再也忍不住,跑到一边吐了起来。越吐越凶 ,身子不停的抽搐,眼泪也唰唰的不断流出来。武马走到武阳身旁,轻轻拍了拍武阳的背,帮他顺气。
“师兄”武阳忍住恶心,低声唤了一句。
武马没有说话,递过来一只水囊。
武阳颤抖着打开了水囊,沾满了血的手,让喝到嘴的水也是血腥味。武阳又吐了起来。吐到精疲力竭,好似心肝胰脾肺一并都要吐出去。
武马轻轻拍了拍武阳的背。静静的说
“一炷香后我们出发。”
众人面色平静各行其事,简单整装后继续前行,好像方才那一场厮杀没有发生过。
次日午后,
五百骑兵到达了一处水源,一条小溪,水不很深。
众士兵兴奋的将马匹拴好,都一股脑跳到小溪里。血迹慢慢扩散在水中,那小溪慢慢就变了颜色。越来越深。
清洗过后,便立灶做饭。众人兴高采烈,武阳郁郁寡欢。白甸部落并不富有,将士们只拿走了一些皮革,食物当作补给,白甸部落的马匹将士们没看上,挑选着带了几匹。
“师兄”武阳道
“嗯。。”武马对小师弟还是温和的。
“这就是战争?”武阳有些困惑。
“哦?那你觉得战争是什么样子的?”武马不想怪小师弟,第一次杀人,这么惨烈的场面,或多或少有点应激反应。
“将对将,士对士。沙场上决一雌雄。”武阳也迷茫,可是他还是尝试说服自己。
“将士也是人,沙场就是要死人的。兵刃在哪,哪就是沙场”。武马笑笑说道。
“可是还有孩子,孩子总是无辜的”武阳的手抖了几下,他努力握了握拳。
“无辜?生养在这里就没有无辜。”武马拍了拍武阳的肩
“一样的掠杀,那我们跟那些北戎部落有什么区别。”武阳咬了咬牙,鼓起勇气说道。
“区别?嗯。。。”武马想了好久,他很不习惯与人说教。若面前这个人换做旁人,他早就一脚踢开了。
“好像有,也好像没有。师父出兵北疆前,北疆的百姓几乎每年都要遭受北戎各部的洗劫,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北疆百姓,将士死于北戎各部的侵扰。谁人告诉北戎各部北疆百姓是无辜的?”
武马说着慢慢拧过武阳的头,看向有条不紊做事的士兵。
“一路上,他们没有抢劫任何一样珠宝,只拿些粮食,皮革作为补充。我也不能保证他们能全身还乡,你不妨问问他们,为了什么?”
武阳沉默了,没有再说话。
“你好好想一想,明日给我答复,若想退出,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武马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尘土,对传令兵说道“原地休息一晚,明早清晨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