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文昭院(二)
万俟燿伪善道:“原来就是你。听闻江二小姐久病初愈,还未来得及道喜。”
江卿并不想搭理他,既不是一路人,便没有必要多费口舌,“没什么可喜的。而且,万俟公子,我们好像并不认识吧?”
“以前或许不认识,但是现在不是认识了吗?”他讪笑,眼底意味不明,转而对着顾玥说道,“顾小姐,方才真是对不住,不过是搪塞小妹的胡话,顾二小姐切莫当真。”
顾玥朝他点头。
“既无事,我就先走了,待会儿课上见。”虽然是朝着他们四人的方向,倒像是对江卿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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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各世家子弟便也到的七七八八。
“君子不器,哪位公子小姐知道是什么意思?”
斜靠在椅子上嘴里叼着根尾巴草,毫无坐相的男子吊儿郎当地开口了:“君子不弃?那就是说君子不能随便放弃的意思嘛,这有何难的。周夫子,就不能问点有难度的问题嘛。”说完还很得意地摆了摆手。
骤然间便引得哄堂大笑。
“李公子腹载五车,这解释自然是没错了。”有人起哄道。
众人一听笑的更欢了。
“安静!一个个的,一天到晚大字不识几个,文昭院是来的好玩的?既来之则安之,就算不知道,也不能信口胡诌。”周夫子怒斥道。
一时间也没人敢再说话了。周夫子息了怒气,看着底下众人。
周夫子透过几人的身影看见了后面的江卿,她端坐着,似是没有关注刚才的一切。
周夫子清了清嗓子,问道:“江二小姐,你今日初来文昭院,不知以往在府中可有请夫子教习,对于我刚才说的话,你有什么见解?”看似不经意,实则也是想探探江卿的底子。
江卿这才回过神来,端正起身:“父亲以往为学生请过夫子,四书五经一列,是看过几篇的。夫子所说‘君子不器’,应当是器物的器。出自《论语·为政篇》,意思该是‘君子不能像器具一样。’学生说的可有错?”江卿微仰着头,微笑道。
“前面说的不错,‘君子不能像器具一样’,还有吗?江二小姐。”周夫子点点头,期待地望着她。
江卿略微沉思,有些难为情地回道:“余下的,学生不知了。”
周夫子略显失望似地收回了目光,“无事,江二小姐能知道这般,已是难得了。我尚有一些问题,不知江二小姐能否答疑解惑?”
江卿似是没想到他还有问题要问,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夫子请讲。”
“你一介小女子,在我看来,该是看一些《诗经》《女训》《女诫》之类的书,又怎会对‘为政篇’也有所涉及呢?”
“只不过是学生无聊时在父亲书房随意翻到过而已,并没有多深的了解。”江卿眉头轻蹙顿了一顿,随即很认真地说道,“夫子,学生也尚有一惑,还请夫子解答。”
周夫子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什么是女子该看的书,什么又是男子该看的书?书被撰写出来,不就是给人看的吗,这跟学生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呢?不管男子女子,都能看不是吗?”
是啊,花绫若是在,便只会说这劳什子夫子实在迂腐。凭什么男子看得女子看不得?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生来就是为建功立业,施展抱负,封妻荫子。女人嘛,且等着在家享清福便是了。看这些书做什么,倒不如多学学怎么相夫教子。”从身后传来极其不屑的声音,是刚才那人,吏部尚书之子,李锋。
“公子这话说的不对,女人就不能顶天立地了吗?就不能成就自己的一番功业了吗?”江卿转过身,盯着他说道“敢问李公子,这世上有什么事是男子能做而女子不能做的?经商、入仕、还是带兵打仗?李公子别忘了,崇祯年间的秦贞素前辈,就是一位女将军。纵是女子,还不是照样领兵打仗,剿反平乱,亦有勤王救驾之功。依李公子的意思,女子只能依靠男子过活,若是没了男子,就只能去死了么?”
江卿眼神轻蔑地看着他,语气满是凌厉地反问。
似是被这话噎住了,李锋一时间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怎么,江二小姐也想当女将军?就算是有领兵的头脑,以江二小姐的身体状况,怕是报国无门。况且在北辰,就从没有女子入仕。”万俟燿将话锋一转,一副揶揄的语气。
江卿语气平淡,丝毫没被这话影响。“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我不过是说出自己的见解,万俟公子又何至于用这话来调侃我?”
“开个玩笑而已,江二小姐何必当真呢?”万俟燿干笑两声,便把头转到一边,没有再说话了。
“好了,都不要再吵了,江二小姐说的不错,是老夫狭隘了。接着授课,江二小姐也请坐。”周夫子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君子不器’,便是说‘君子不能像器具一样,作用仅仅限于某一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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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今日讲学就到这里。”周夫子收起教具缓步走了出去。安静的室内瞬时变得嘈杂起来。
“江卿!你刚才那话说的真不赖,把那李锋噎成了个大包子,哈哈哈哈哈,笑死小爷我了。”江宁捧腹,激动地直拍桌子。
“不错,这李士彬惯来喜欢哗众取宠,如今终于有人能治治他了。真是大快人心!”顾行和顾玥从一旁走来,“散学了,你们也早些回府,我们就先告辞了。”
“好嘞,路上注意安全啊。”江宁朝他们摆手,随即转身对着江卿二人示意道:“我们也走吧。”
马车里
“那李士彬是什么来头,怎的如此骄横傲慢。”江卿皱着眉询问。毅国公位高权重,府中那几位江卿还是有所耳闻,可这李锋李士彬却是不曾听说。
“害,能有什么来头,他父亲一介布衣书生,能坐到吏部侍郎的位置已是烧了高香了,他又是家中独子,这便不奇怪了。”江宁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如实道,“对了,算算日子,过几日该是咬春宴了,你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府中,就算回来也是嫌麻烦不愿去,眼下怕是非去不可了。”
去了只会更麻烦,既然已经借口称病,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不去!
“少爷小姐,到府了。”
待马车停稳后,江宁率先跳下马车,站稳后便伸出手,示意江卿二人扶稳后再下马车,“小心。”
几人走进府中,江卿才彻底放松下来。这文昭院去的,甚是憋屈,走到哪儿都得端着个端庄贤淑的小姐架子,实在是累得慌。